《資治通鑑》漢紀三十七 起重光作噩,盡旃蒙大淵獻,凡十五年



固復使超使於窴,欲益其兵,超願但將本所從三十六人,曰:"於窴國大而遠,今將數百人,無益於強;如有不虞,多益為累耳。"是時於窴王廣德雄張南道,而匈奴遣使監護其國。超既至於窴,廣德禮意甚疏。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漢?漢使有〈馬咼〉馬,急求取以祠我!"廣德乃遣國相私來比就超請馬。超密知其狀,報許之,而令巫自來取馬。有頃,巫至,超即斬其首;收私來比,鞭笞數百。以巫首送廣德;因責讓之。廣德素聞超在鄯善誅滅虜使,大惶恐,即殺匈奴使者而降。超重賜其王以下,因鎮撫焉。於是諸國皆遣子入侍,西域與漢絕六十五載,至是乃復通焉。超,彪之子也。

淮陽王延,性驕奢,而遇下嚴烈。有上書告"延與姬兄謝弇及姊婿韓光招奸猾,作圖讖,祠祭祝詛。"事下案驗。五月,癸丑,弇、光及司徒邢穆皆坐死,所連及死、徙者甚眾。

戊午晦,日有食之。

六月,丙寅,以大司農西河王敏為司徒。有司奏請誅淮陽王延,上以延罪薄於楚王英,秋,七月,徙延為阜陵王,食二縣。

是歲,北匈奴大入雲中,雲中太守廉范拒之;吏以眾少,欲移書傍郡求救,范不許。會日暮,范令軍士各交縛兩炬,三頭爇火,營中星列。虜謂漢兵救至,大驚,待旦將退。范令軍中蓐食,晨,往赴之,斬首數百級,虜自相轔藉,死者千餘人,由此不敢復向雲中。范,丹之孫也。

永平十七年甲戌,公元七四年

春,正月,上當謁原陵,夜,夢先帝、太后如平生歡,既寤,悲不能寐;即案歷,明旦日吉,遂率百官上陵。其日,降甘露於陵樹,帝令百官採取以薦。會畢,帝從席前伏御床,視太后鏡奩中物,感動悲涕,令易脂澤裝具;左右皆泣,莫能仰視。

北海敬王睦薨。睦少好學,光武及上皆愛之,嘗遣中大夫詣京師朝賀,召而謂之曰:"朝廷設問寡人,大夫將何辭以對?"使者曰:"大王忠孝慈仁,敬賢樂士,臣敢不以實對!"睦曰:"吁,子危我哉!此乃孤幼時進趣之行也。大夫其對以孤襲爵以來,志意衰惰,聲色是娛,犬馬是好,乃為相愛耳。"其智慮畏慎如此。

二月,乙巳,司徒王敏薨。

三月,癸丑,以汝南太守鮑昱為司徒。昱,永之子也。

益州刺史梁國朱輔宣示漢德,威懷遠夷,自汶山以西,前世所不至,正朔所未加,白狼、槃木等百餘國。皆舉種稱臣奉貢。白狼王唐取作詩三章,歌頌漢德,輔使犍為郡掾由恭譯而獻之。

初,龜茲王建為匈奴所立,倚恃虜威,據有北道,攻殺疏勒王,立其臣兜題為疏勒王。班超從間道至疏勒,去兜題所居槃橐城九十里,逆遣吏田慮先往降之,敕慮曰:"兜題本非疏勒種,國人必不用命;若不即降,便可執之。"慮既到,兜題見慮輕弱,殊無降意。慮因其無備,遂前劫縛兜題,左右出其不意,皆驚懼奔走。慮馳報超,超即赴之,悉召疏勒將吏,說以龜茲無道之狀,因立其故王兄子忠為王,國人大悅。超問忠及官屬:"當殺兜題邪,生遣之邪?"鹹曰:"當殺之。"超曰;"殺之無益於事,當令龜茲知漢威德。"遂解遣之。

夏,五月,戊子,公卿百官以帝威德懷遠,祥物顯應,並集朝堂奉觴上壽。制曰:"天生神物,以應王者;遠人慕化,實由有德;朕以虛薄,何以享斯!唯高祖、光武聖德所被,不敢有辭,其敬舉觴,太常擇吉日策告宗廟。"仍推恩賜民爵及粟有差。

冬,十一月,遣奉車都尉竇固、駙馬都尉耿秉、騎都尉劉張出敦煌崑崙塞,擊西域,秉、張皆去符,傳以屬固,合兵萬四千騎,擊破白山虜於蒲類海上,遂進擊車師。車師前王,即後王之子也,其廷相去五百餘里。固以後王道遠,山谷深,士卒寒苦,欲攻前王;秉以為先赴後王,並力根本,則前王自服。固計未決,秉奮身而起曰:"請行前。"乃上馬引兵北入,眾軍不得已,並進,斬首數千級。後王安得震怖,走出門迎秉,脫帽,抱馬足降,秉將以詣固;其前王亦歸命,遂定車師而還。於是固奏復置西域都護及戊、己校尉。以陳睦為都護;司馬耿恭為戊校尉,屯後王部金蒲城;謁者關寵為己校尉,屯前王部柳中城,屯各置數百人。恭,況之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