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晉紀四十 起強圉大荒落,盡屠維協洽,凡三年



是歲,河西王蒙遜奉表稱藩,拜涼州刺史。

尚書右僕射袁湛卒。

恭皇帝

△元熙元年己未,公元四一九年

春,正月,壬辰朔,改元。

立琅邪王紀褚氏為皇后;後,裒之曾孫也。

魏主嗣畋於犢渚。

甲午,征宋公裕入朝,進爵為王。裕辭。

癸卯,魏主嗣還平城。

庚申,葬安皇帝於休平陵。

敕劉道憐司空出鎮京口。

夏將叱奴侯提帥步騎二萬攻毛德祖於蒲阪,德祖不能御,全軍歸彭城。二月,宋公裕以德祖為滎陽太守,戍虎牢。

夏主勃勃征隱土京兆韋祖思。祖思既至,恭懼過甚,勃勃怒曰:"我以國士征汝,汝乃以非類遇我,汝昔不拜姚興,今何獨拜我?我在,汝猶不以我為帝王;我死,汝曹弄筆,當置我於何地邪!遂殺之。

群臣請都長安,勃勃曰:"朕豈不知長安歷世帝王之都,沃饒險固!然晉人僻遠,終不能為吾患。魏與我風俗略同,土壤鄰接,自統萬距魏境裁百餘里,朕在長安,統萬必危;若在統萬,魏必不敢濟河而西。諸卿適未見此耳。"皆曰:"非所及也。"乃於長安置南台,以赫連璝領大將軍、雍州牧、錄南台尚書事;勃勃還統萬,大赦,改元真興。

勃勃性驕虐,視民如草芥。常居城上,置弓劍於側,有所嫌忿,手自殺之。群臣迕視者鑿其目,笑者決其唇,諫者先截其舌而後斬之。

初,司馬楚之奉其父榮期之喪歸建康,會宋公裕誅剪宗室之有才望者,楚之叔父宣期、兄貞之皆死,楚之亡匿竟陵蠻中。及從祖休之自江陵奔秦,楚之亡之汝、潁間,聚眾以謀復仇。楚之少有英氣,能折節下士,有眾萬餘,屯據長社。裕使刺客沐謙往刺之,楚之待謙甚厚。謙欲發,未得間,乃夜稱疾,知楚之必往問疾,因欲刺之。楚之果自齎湯藥往視疾,情意勤篤,謙不忍發,乃出匕首於席下,以狀告之曰:"將軍深為劉裕所忌,願勿輕率以自保全。"遂委身事之,為之防衛。

王鎮惡之死也,沈田子殺其兄弟七人,唯弟康得免,逃就宋公裕於彭城,裕以為相國行參軍。康求還洛陽視母;會長安不守,康糾合關中徙民,得百許人,驅帥僑戶七百餘家,共保金墉城。時宗室多逃亡在河南,有司馬文榮者,帥乞活千餘戶屯金墉城南;又有司馬道恭,自東垣帥三千人屯城西,司馬順明帥五千人屯陵雲台,司馬楚之屯柏谷塢。魏河內鎮將於栗磾游騎在芒山上,攻逼交至,康堅守六旬。裕以康為河東太守,遣兵救之,平等皆散走。康勸課農桑,百姓甚親賴之。

司馬順明、司馬道恭及平陽太守薛辯皆降於魏,魏以辯為河東太守以拒夏人。

夏,四月,秦征西將軍孔子帥騎五千討吐谷渾覓地於弱水南,大破之,覓地帥其眾六千降於夏,拜弱水護軍。

庚辰,魏主嗣有事於東廟,助祭者數百國;辛巳,南巡至雁門。

五月,庚寅朔,魏主嗣觀漁於灅水。己亥,還平城。

涼公歆用刑過嚴,又好治宮室。從事中郎張顯上疏,以為:"涼土三分,勢不支久。兼併之本,在於務農;懷遠之略,莫如寬簡。今入歲已來,陰陽失序,風雨乖和;是宜減膳撤懸,側身修道,而更繁刑峻法,繕築不止,殆非所以致興隆也。昔文王以百里而興,二世以四海而滅,前車之軌,得失昭然。太祖以神聖之姿,為西夏所推,左取酒泉,右開西域。殿下不能奉承遺志,混壹涼土,侔蹤張後,將何以下見先王乎!沮渠蒙遜,胡夷之傑,內修政事,外禮英賢,攻戰之際,身先士卒,百姓懷之,樂為之用。臣謂殿下非但不能平殄蒙遜,亦懼蒙遜方為社稷之憂。"歆覽之,不悅。

主簿汜稱上疏諫曰:"天之子愛人主,殷勤至矣;故政之不修,下災異以戒告之,改者雖危必昌,不改者雖安必亡。元年三月癸卯,敦煌謙德堂陷;八月,效穀地裂;二年元日,昏霧四塞;四月,日赤無光,二旬乃復;十一月,狐上南門;今茲春、夏,地頻五震;六月,隕星於建康。臣雖學不稽古,行年五十有九,請為殿下略言耳目之所聞見,不復能遠論書傳之事也。乃者鹹安之初,西平地裂,狐入謙光殿前;俄而秦師奄至,都城不守。梁熙既為涼州,不撫百姓,專為聚斂,建元十九年,姑臧南門崩,隕石於閒豫堂;明年為呂光所殺。段業稱制此方,三年之中,地震五十餘所;既而先王龍興於瓜州,蒙遜篡弒於張掖。此皆目前之成事,殿下所明知也。效穀,先王鴻漸之地;謙德,即尊之室;基陷地裂,大凶之徵也。日者,太陽之精,中國之象;赤而無光,中國將衰。諺曰:'野獸入家,主人將去。'狐上南門,亦變異之大者也。今蠻夷益盛,中國益微。願殿下亟罷宮室之役,止游畋之娛,延禮英俊,愛養百姓,以應天變,防未然。"歆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