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漢紀五十八 起屠維赤奮若,盡昭陽大荒落,凡五年



魏公操便夏侯淵救冀,未到而冀敗。淵去冀二百餘里,超來逆戰,淵軍不利。氐王千萬反應超,屯興國,淵引軍還。會楊阜喪妻,就超求假以葬之。阜外兄天水姜敘為撫夷將軍,擁兵屯歷城。阜見敘及其母,歔欷悲甚。敘曰:"何為乃爾?"阜曰:"守城不能完,君亡不能死,亦何面目以視息於天下!馬超背父叛君,虐殺州將,豈獨阜之憂責,一州士大夫皆蒙其恥。君擁兵專制而無討賊心,此趙盾所以書弒君也。超強而無義,多釁,易圖耳。"敘母慨然曰:"咄!伯奕,韋伯君遇難,亦汝之負,豈獨義山哉!人誰不死,死於忠義,得其所也。但當速發,勿復顧我;我自為汝當之,不以餘年累汝也。"敘乃與同郡趙昂、尹奉、武都李俊等合謀討超,又使人至冀,結安定梁寬、南安趙衢使為內應。超取趙昂子月為質,昂謂妻異曰:"吾謀如是,事必萬全,當奈月何?"異厲聲應曰:"雪君父之大恥,喪元不足為重,況一子哉!"

九月,阜與敘進兵,入鹵城,昂、奉據祁山,以討超。超聞之,大怒,趙衢因譎說超,使自出擊之。超出,衢與梁寬閉冀城門,盡殺超妻子。超進退失據,乃襲歷城,得敘母。敘母罵之曰:"汝背父之逆子,殺君之桀賊,天地豈久容汝!而不早死,敢以面目視人乎!"超殺之,又殺趙昂之子月。楊阜與超戰,身被五創。超兵敗,遂南奔張魯。魯以超為都講祭酒,欲妻之以女。或謂魯曰:"有人若此,不愛其親,焉能愛人!"魯乃止。操封討超之功,侯者十一人,賜楊阜爵關內侯。

冬,十一月,魏初置尚書、侍中、六卿;以荀攸為尚書令,涼茂為僕射,毛玠、崔琰、常林、徐奕、何夔為尚書,王粲、杜襲、衛覬、和洽為侍中,鍾繇為大理,王修為大司農,袁渙為郎中令、行御史大夫事,陳群為御史中丞。袁渙得賞賜,皆散之,家無所儲,乏則取之於人,不為皦察之行,然時人皆服其清。時有傳劉備死者,群臣皆賀,唯渙獨否。

魏公操欲復肉刑,令曰:"昔陳鴻臚以為死刑有可加於仁恩者,御史中丞能申其父之論乎?"陳群對曰:"臣父紀以為漢除肉刑而增加於笞,本興仁惻而死者更眾,所謂名輕而實重者也。名輕則易犯,實重則傷民。且殺人償死,合於古制;至於傷人,或殘毀其體,而裁翦毛髮,非其理也。若用古刑,使淫者下蠶室,盜者刖其足,則永無淫放穿窬之奸矣。夫三千之屬,雖末可悉復,若斯數者,時之所患,宜先施用。漢律所殺,殊死之罪,仁所不及也,其餘逮死者,可易以肉刑。如此,則所刑之與所生足以相貿矣。今以笞死之法易不殺之刑,是重人支體而輕人軀命也。"當時議者,唯鍾繇與群議同,餘皆以為未可行。操以軍事未罷,顧眾議而止。

《資治通鑑》 宋·司馬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