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晉紀十七 起玄黓執徐,盡強圉作噩,凡六年



虎還襄國,大赦。趙主弘命虎建魏台,一如魏武王輔漢故事。

慕容皝初嗣位,用法嚴峻,國人多不自安,主簿皇甫真切諫,不聽。

皝庶兄建威將軍翰、母弟征虜將軍仁,有勇略,屢立戰功,得士心,季弟昭,有才藝;皆有寵於廆。皝忌之,翰嘆曰:"吾受事於先公,不敢不盡力,幸賴先公之靈,所向有功,此乃天贊吾國,非人力也。而人謂吾之所辦,以為雄才難制,吾豈可坐而待禍邪!"乃與其子出奔段氏。段遼素聞其才,冀收其用,甚愛重之。

仁自平郭來奔喪,謂昭曰:"吾等素驕,多無禮於嗣君,嗣君剛嚴,無罪猶可畏,況有罪乎!"昭曰:"吾輩皆體正嫡,於國有分。兄素得士心,我在內未為所疑,伺其間隙,除之不難。兄趣舉兵以來,我為內應,事成之日,與我遼東。男子舉事,不克則死,不能效建威偷生異域地。"仁曰:"善!"遂還平郭。閏月,仁舉兵而西。

或以仁、昭之謀告皝,皝未之信,遣使按驗。仁兵已至黃水,知事露,殺使者,還據平郭。皝賜昭死,遣軍祭酒封弈慰撫遼東,以高詡為廣武將軍,將兵五千與庶弟建武將軍幼、稚、廣威將軍軍、寧遠將軍汗、司馬遼東佟壽共討仁。與仁戰於汶城北,皝兵大敗,幼、稚、軍皆為仁所獲。壽嘗為仁司馬,遂降於仁。前大農孫機等舉遼東城以應仁。封弈不得入,與汗俱還。東夷校尉封抽、護軍平原乙逸、遼東相太原韓矯皆棄城走,於是仁盡有遼東之地;段遼及鮮卑諸部皆與仁遙相應援。皝追思皇甫真之言,以真為平州別駕。

十二月,郭權據上邽,遣使來降;京兆、新平、扶風、馮翊、北地皆應之。

初,張駿欲假道於成以通表建康,成主雄不許。駿乃遣治中從事張淳稱藩於成以假道;雄偽許之,將使盜覆諸東峽。蜀人橋贊密以告淳,淳謂雄曰:"寡君使小臣行無跡之地,萬里通誠於建康者,以陛下嘉尚忠義,能成人之美故也。若欲殺臣者,當斬之都市,宣示眾目曰:'涼州不忘舊德,通使琅邪,主聖臣明,發覺殺之。'如此,則義聲遠播,天下畏威。今使盜殺之江中,威刑不顯,何足以示天下乎!"雄大驚曰:"安有此邪!"

司隸校尉景騫言於雄曰:"張淳壯士,請留之。"雄曰:"壯士安肯留!且試以卿意觀之。"騫謂淳曰:"卿體豐大,天熱,可且遣下吏,小住須涼。"淳曰:"寡君以皇輿播越,梓宮未返,生民塗炭,莫之振救,故遣淳通誠上都。所論事重,非下吏所能傳;使下吏可了,則淳亦不來矣。雖火山湯海,猶將赴之,豈寒暑之足憚哉!"雄謂淳曰:"貴主英名蓋世,土險兵強,何不亦稱帝自娛一方?"淳曰:"寡君祖考以來,世篤忠貞,以仇恥未雪,枕戈待旦,何自娛之有!"雄甚慚,曰:"我之祖考本亦晉臣,遭天下大亂,與六郡之民避難此州,為眾所推,遂有今日。琅邪若能中興大晉於中國者,亦當帥眾輔之。"厚為淳禮而遣之。淳卒致命於建康。

長安之失守也,敦煌計吏耿訪自漢中入江東,屢上書請遣大使慰撫涼州。朝廷以訪守侍書御史,拜張駿鎮西大將軍,選隴西賈陵等十二人配之。訪至梁州,道不通,以詔書付賈陵,詐為賈客以達之。是歲,陵始至涼州,駿遣部曲督王豐等報謝。

鹹和九年甲午,公元三三四年

春,正月,趙改元延熙。

詔以郭權為鎮西將軍、雍州刺史。

仇池王楊難敵卒,子毅立,自稱龍驤將軍、左賢王、下辨公;以叔父堅頭之子盤為冠軍將軍、右賢王、河池公,遣使來稱藩。

二月,丁卯,詔遣耿訪、王豐齎印綬授張駿大將軍、都督陝西、雍、秦、涼州諸軍事。自是每歲使者不絕。

慕容仁以司馬翟楷領東夷校尉,前平州別駕龐鑒領遼東相。

段遼遣兵襲徒河,不克;復遣其弟蘭與慕客翰共攻柳城,柳城都尉石琮、城大慕輿泥併力拒守,蘭等不克而退。遼怒,切責蘭等,必令拔之。休息二旬,復益兵來攻。士皆重袍蒙楯,作飛梯,四面俱進,晝夜不息。琮、泥拒守彌固,殺傷千餘人,卒不能拔。慕容皝遣慕容汗及司馬封弈等共救之。皝戒汗曰:"賊氣銳,勿與爭鋒!"汗性驍果,以千餘騎為前鋒,直進。封弈止之,汗不從。與蘭遇於牛尾谷,汗兵大敗,死者太半;弈整陳力戰,故得不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