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煎熬過去,他解放了。父母怕他剛考完就出去玩給累著,讓他在家裡整整休息了一天。十一日,他跑到了學校,避開所有老師對他高考的追問, 在教學樓前等她。那兒不比南方,七月最高溫度也不過二十七八度。學生們是七月中旬終考、放假。她出來了,看見他,笑了笑。兩個人便向往常一樣 走著,到車站,上車,下車,回家。她沒問他考得怎么樣,她知道他不會失手。快到家時他告訴她:“我每天早上會在後面的林子裡讀書。你若閒了, 可以來找我。”她笑著說好的。
在他倆家住的小區後面有一片林子,再往後,是一條河,河面不是很寬, 但很耐看。他喜歡早上來到河邊聽流水的聲音,很靜,很寧謐的聲音。河的上流不遠處有座橋,過了橋,就是農田,望不盡的田野。婷在考試,他每天 早上到林子來讀書。先是拿了些林語堂的文章,什麼《吾國吾民》之類的。在寂靜的林子裡,書讀起來也很快。沒幾天他就換了本徐志摩的散文集。他 沒在去找婷,怕打擾她考試。一天早上,當他坐在往日坐的石凳上讀著徐志摩那肆意的華采文章時,一個嬌小的身軀擋住了陽光,他抬起頭,看到了婷。 婷象往常一樣跟他打了招呼,淡淡的一句嗨。然後兩個人就坐下來,聊些近況啦,徐志摩的散文啦,和平常一樣,那么隨意,那么開心。回去時他告訴 婷今天和她過得很開心,希望明天還能見到她。她說會去的。
於是,在這片林子裡、在他的心裡,留下了這樣一段永恆。每天早上, 他在林子裡等她,她來了,兩個人就在一起讀讀文章,或是一起看些自己寫的隨筆;興致來了,他們會繞過河去,到對面的田野去玩,在油菜地里瘋玩。 他們把自己比成遁世的狐狸和狼,在自己的大荒里撒野。他們彼此間沒說什麼情情愛愛的,但是年少不經事的他已把她看作了自己心中的永恆。
七月底,成績下來了,他名列全省三甲之列。填了個自己和家人都同意的學校,他就不管了。仍舊每天和她在一起。然而要離開家畢竟要有許多瑣 事相困,整理行李,上街買東西,怪忙活的。不管怎樣,他早上依然在林子裡等她,風雨無阻。八月十六是她的生日,他送了她一個精巧的貝雕和一合 譚永麟的磁帶,《難捨難分》。她笑著說你倒挺會送的。他也笑了。
分別時好象沒什麼難捨難分,上火車的前一天傍晚他來和她道別,兩人 說了些道別時的話,再說聲珍重,就分手了。他沒讓她第二天去送他,怕自己傷心。那天傍晚的雲,黑黑的,低沉沉的。
上了火車他就發現自己錯了。他不能停止想她,他看著送行的哥們們,說著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的話,心裡卻在希望能看到她的身影。可是直到 火車開出了站,也沒看到。一路上他在一個小本子上寫著,想寫下所有想對她說的話,自己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傷心。
(二)
到了學校,報到,考試,軍訓,很是繁忙。他沒忘記她,第一封信足足 寫了七頁紙,連上在火車上寫的,厚厚的給她寄去。剛發了第一封信,他就開始寫第二封信,那真是一種擋不住的思念。她的回信很快來了,也是充滿 著思念。他不想因此耽誤了她的功課,便每周給她寫次信。她是有信必復,但不總是如剛開始那樣綿綿思絮了。信寫得開始平淡起來。他沒覺察到什麼, 因為他倆在一起時也是這樣的平淡。
快放寒假了,他特意到街上給她買了個很好看的沙漏。一路奔波到家, 四千里外的家,頭天晚上到的家,他稍適休息,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去車站等她。她要到學校去拿成績單。在車站兩人相望一笑,沒太多的言語,便一塊 上車來了學校。他把那個沙漏給了她,五顏六色的。她說你到別的同學那兒去玩會吧,我們拿個成績單也得好長時間。他說沒事,我等你就是了。在那 北方特有的寒冷中他等了她三個小時。她出來,依是淡淡的。
兩人又相約著出去玩了幾次,到那片田野里去過。看著已經著了冬裝的 大地,他心裡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荒涼。
※本文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