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信,聚會。談天說地。我厭倦了。我寧願孤獨中讓事過境遷的非份之想的痛苦充滿心胸。象我這樣的人,如果同大偉結婚,也許會成為一位被疼愛的賢妻良母,可是我卻成了大眾人物。沒有了家!沒有了屬於家的幸福.這么多年來,我象一位驕傲的公主一樣,看不起任何追求我的男子,也許我自己不知道,在我的內心深處,沒有人比大偉著軍裝的樣子更高大,更英俊,更好了。而王夏,她成為大偉的妻子是沒有任何必然的理由的。直到結婚前夕,不論大偉還是其他的軍官,她會不加思索同其中任何一位結婚.她們從相親到結婚據說不到20天......
也許,上天也同情我而給我創造機會。1998年的春夏之間,洪水泛濫成災,大偉作為抗洪救災工作的指戰員被派往第一線,在此期間,我校雕塑系及校刊編輯記者為了共同完成大型雕塑“抗洪英雄”的創作及美術編寫任務。抽出了若干人去現場採訪和慰問,我是其中的一員。我們要去的地方就是大偉所在部隊駐紮的GA市。我們趕到的時候看到,他們正在搶抬沙包,聽說今天晚上8點鐘將出現一次大洪峰。他和他的戰士們晚上就住在江邊臨時搭的帳蓬里,中午吃餅乾喝涼水。他們看上去都一樣的疲憊不堪,卻一樣的鬥志昂揚。我幾乎分不清哪個是我的大偉。我忙著代表學校為戰士們發慰問品,我的同事們有的在幫助戰士們幹活,有的在同戰士們熱切的聊天。我的學生在採訪大偉。聽他們說:“每天最多只能休息一兩個種頭,特別是他們的指戰員,已經五天未合眼了。”我暗暗祈禱,希望今晚洪峰不會出現。
然而,下午四點鐘,天上開始下暴雨,風也越來越大。抬沙包的活動仍在分秒必爭的進行。。。。。。到了晚上8:30分鐘,洪水襲來,水位雖然又超了一米多。但我們的戰士事先將防護堤壩又加高了5米。正在我們欣慰的拍攝這勝利的場面時,有一個戰士說,指戰員累倒下了。。。。。。
臨時病房裡,護理人員不夠。這時候,我告訴大家,他讓我來護理,你們忙去吧。這種場合不需要任何解釋,今天在大偉身邊除了我再也沒有什麼人了。他離開了整個世界,來到我的身邊。曾經,那個少年時代的大偉從另一個世界---從一個古老神秘的黑暗世界來到了充滿陽光月華和芸芸眾生的這個世界,就住在離我只隔一條街的房子裡,而今夜,在過了許多日月之後,大偉離開了那個充滿陽光月華和芸芸眾生的世界,在這樣可怕的幾乎毀滅性的夜晚,死之急流將昏迷不醒的他送在我的身邊,我一眼也不敢合地望著我兒時的夥伴,看著吊針的藥液一點一滴的往他身體裡輸送.望著他已經瘦的變形的臉龐,我的眼淚終於也象這決提的洪水一樣流了出來.我象母親一樣給他蓋了蓋被子.在心裡說:我已經是一個懂的關心人的成熟女人了.大偉,你醒來看看我吧!
我在他昏迷的四天中一勺一勺給他灌湯,補充他所需要的營養.給他擦洗,使他始終保持衛生......聽醫生說,他很快就會醒來,如果他醒來,看到我,世界會是甚么樣子呢?我的心跳的厲害.我們竟離的這么近。我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如果時間不會流走,讓我就這樣一直守在他身邊。。。。。。
風暴停了,洪水消了.
明天,我們就要撤離. 我決定最後一天守在他身邊,我為他床頭版頭的花瓶里插滿鮮花,給他洗淨了所有的衣服.我期盼他快點醒來,看到我,我知道他的那雙大手肯定會再次握緊我的手,他的眼睛會再次與我相遇......
但是,他不能在我離開之前醒來.就讓大偉同他的妻子兒女永遠地幸福生活吧.我守侯在心愛的人身邊,已經品嘗了無限的歡樂.黑夜即將過去,大偉的嘴開始蠕動著想要講話,他的眼睛似乎想要睜開-----他要醒了.我的心裡一陣喜悅,隨即一陣悲痛.我俯身吻了吻心愛人的額頭,不小心眼淚滴在了他的面龐上.我仿佛看到他眼角也隨之流出一行熱淚.分不清倒底是誰的.我走出病房,喊來醫生和護士.看到他們匆忙走進病房.我毫不遺憾的走了.
我想,我不是賢妻,更不是良母,我也不再是大偉當初的戀人.我只是一個曾經野心勃勃熱衷於名利的孤獨的路人,在得到一些東西的同時也遺失了很多.在我今生今世的生活中,只有那幾天守候在那個昏迷的人的身邊的暫短時間-----在我所度過的所有日日夜夜中,只有那幾個夜晚是我虛幻人生中唯一最真實的最有意義的.它將永遠存在我的意識中.
這種古老的屬於世紀末的故事。下一個世紀也許會沒人提起,可就在今天,為了忘卻的紀念,為了歲月的流逝會讓我再也無法擁有那種無法挽回的溫柔。我在即將消逝的分分秒秒的時間裡重溫了故事情節。。。。。
※本文作者:馬吳星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