鋤禾日當午

牐牳蓋狀蚶吹緇埃說村子裡在搞新農村建設,大多數的鄉村道路加以整修或闊寬,並打製成混凝土路面,以後我們走路就舒坦了。我家房子的外牆也全部被粉飾一新,包括那座歷史“悠久”的曾經風雨飄搖的老房子。一問,說是我們那兒先搞的新農村試點,還上了c市電視台新聞,以後農村都要這樣搞。
牐犖椅抻鎩W魑一個農民,理應感到欣慰啊,很多朋友都這么說。從2005年開始,我們農村不再上公糧,小孩子讀國小和國中,不再交學費,減輕了我們農民多少負擔,不少城鎮居民對我們農村是越來越羨慕不已。雖然我昨天沒有翹首企盼,雖然我今後還是一如既往的農民,可我畢竟感受到了我們國家今天的富強和偉大。我常常笑著對朋友們說,今天我們這些農民哪,最應該感謝的人物應是三個“平”,一、鄧小平;二、袁隆平;三、李昌平。為何這樣說?因為,是鄧公起來搞的改革開放,搞的土地包產到戶,提高了我們農民的耕種積極性,從此填得飽了肚皮;是那個西農的袁隆平教授,回響國家科教興國的戰略目標,最早研製出了雜交水稻,提高了田地糧食畝產量,讓我們農民開始有了剩餘;至於李昌平先生,他則是最早提出“三農”問題的人。
牐牎叭農”問題曾經的確讓我們擔心不已。我們這一代農民,好多都種不來莊稼了。我決不是胡言亂語,至少我就是如此。常年在外打工,對自己的那幾分土地,恁是熱愛不起來。君不見大多退耕還林地,秋草齊腰深么?然而,至今沒做農活了,卻對當年曾經學做農活的經歷記憶猶深。
牐犖頤譴宓卮τ灞鼻鵒甑卮,人口眾多,田地少,人均不足一畝,才七分多一點。我的父親是一個種莊稼的能手,不論犁田打耙,栽秧打穀,無所不精。記得在大集體那年月,人們再怎么辛苦,再怎么拼死拼活白天黑夜的乾,卻還是要挨受凍餒。那時候,最讓人高興的事也僅僅是生產隊保管室的人在喊:“稱麥子了……”、“打包穀(玉米)喲……”、“擔穀子……”。然而,生產隊分得的糧食畢竟有限,我們常常是吃了這一頓不知下一頓該怎么辦。終於,我的母親,一個年齡尚不足三十歲的婦女,狠心的拋下我們,在那年月撒手人寰。斯年,我九歲,我的弟弟六歲,而且,她就離別在馬上準備包產到戶之前。農民們始終弄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老一輩的人還經歷了“六一二年災荒年生”,至今談及都心有餘悸,慶幸當初竟還有一種“觀音米”可吃,也慶幸當初的“餓死指標(笑資)”沒有輪到自己頭上,更慶幸後來國家把田地分給了我們農民,就是包產到戶。於是,我父親的“能幹”才表現出來了,每年所收的糧食都比別人家的好。——他開始教我學種莊稼,而我卻一身柔弱的樣子,怎么著也只是學得個“四不象”,為此,我沒少挨父親的責罵。
牐牳蓋贅嫠呶遙你是一個農民,就必須會做農民的“活路”,儘管我們都同樣是人。也許人的貴賤真有差別,那年月,我們在城鎮居民眼中,就是“傻農民”而已。我現在猶記得我一次拿兩分錢只能給父親買到五支的“經濟”牌香菸;我現在猶記得我拿借來的分幣稱鹽巴,那個供銷社裡的店員,一個吃公家糧的“居民”,她卻說我打攪了她吃飯的時間,把我狠狠地罵了一場,看著我這個傷心得大哭的小孩子,就不把鹽巴稱給我;我現在猶記得我拿一毛九分錢打了半斤煤油,在半路上跌了一交,玻璃瓶碎了,煤油全都泄漏在地縫裡,我哭著回家……;我們是“傻農民”,一生下來,注定就得“臉朝黃土背朝天”,注定就要挨世人的白眼,儘管我們強忍著飢餓也要把應該上交的糧食甚或種子都交給集體,好讓那些所謂的“吃公家糧的居民”每月吃著數量雖然也不多的大米時我們吃的是菜葉或者清亮可鑑的粗糧羹。
牐犖蟻衷誆幻靼啄鞘焙虻耐戀匚什麼那樣金貴,生產隊里幾乎天天都聽得到為爭地界而引起的吵架聲,其中不乏動用武力,此起彼伏。試想,就那一鋤之界,能有多少收成?我們村裡的人家,收進倉里的糧食,稻穀倒是能吃到第二年秋收,唯一使我鬱悶的是,我們春季收到的小麥,百分之八九十都要做為公糧和統購糧交給國家。這也是沒辦法,只怪我們收得太少了。要想收得更多,只有寸土必爭,這也許就是農民們天天都有吵架的原因。我父親不屑與人爭執,他從不間斷地在允許範圍內修整我們的土地,他說,這是“農業學大寨”。為了這“農業學大寨”,我當年也出了不少勞力。於是,我們分得的略顯貧瘠的土地,年復一年,變得寬餘和肥沃了許多。——至今如是,只要是沒事可做了,他就往土地邊上壘石頭,儘可能的把土地弄得平整和規矩些,不在乎人們常常譏笑於他,說什麼“工業學大慶”的人還有退休工資可拿,而農民卻什麼都沒有。

※本文作者:半空煙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