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給了一塊五毛錢



我和B是往另一個城市出差的,因B有事要辦,便在這裡逗留一下。辦完事,隨便填了下肚子,便急著要趕往目的地。

這該死的天氣真熱啊!風都不知道躲進何方洞府去了!夏天的太陽在無雲的天空燃燒著,樓房和馬路總跟人過不去似的,蒸騰著一陣陣的熱浪,讓人產生壓迫和窒息的煩躁。街樹耷拉著腦袋,象罪人似的忍受著烈日的燎烤。

B是一個“皮包公司”的經理,雖然平時總是點頭哈腰,唯唯喏喏,卻早已經是腰纏萬貫。他與我們單位剛退休的李主任是親戚,李主任在任的時候,引薦他與我們單位合夥做生意,單位利用他的關係,而他看中的是單位的資金。他為我們主任的汽車、彩電、樓房、存款立下了汗馬功勞,他本人也成了富戶。我們單位在這幾年中元氣大傷,苟延殘喘,總不能說李主任一點責任都沒有。跟這種人在一起,心裡覺得彆扭,可是我只有忍著——單位讓他帶我去處理一筆與他有關的帳務,領導認為這筆帳務有問題。當然,他的費用要由他自己付。



“三輪”——B終於截到了一輛人力三輪車。這一街段非常冷清,連行人都很少,好半天才盼來一輛三輪車。蹬三輪車的是位四十七歲左右的中年人,載一頂草帽,清瘦的身架還算硬朗。車在我們的身旁停下。他問:

“去哪裡?”

“長途車站。”

“上車吧!”

“慢!先講好價錢——多少?”B總不會疏忽他的精明。

“大家一樣——四塊錢,每人兩塊錢。”按路程計,我覺得應該是這個價。

“什麼?才那么一段路,要四塊錢?你以為我們是鄉下佬啊!”B做出被敲詐的樣子嚷了起來。這是穿州過府,見多識廣的人常有的口氣,那神態是在說:“想占我的便宜?哼,沒那么容易!”這種語氣現在隨處可見,無論是百十萬元的交易,還是幾毛錢的果菜買賣,一旦發生價錢關係,就會聽到“什麼……”也難怪,人嘛,總是會一天比一天精明起來的。

“給你兩塊錢,快點搭我們去!”B揮揮手,很乾脆的樣子。

“這怎么行?做事總得講點公平合理吧?”車夫停頓了一下說“算了,力氣不值錢,三塊總可以了吧?”

“兩塊半!願意我們就上車,不願意就讓別人賺好了。”B懶懶地依著街樹,漫不經心望著對面的高樓,那樣子是在說,他可去可不去。我心裡又急又火,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我是不便說什麼的,搭公共汽車有票據可報銷,搭人力三輪車明顯B要掏自己的腰包。我一直看不慣B這個生意佬的奸詐和算計錢的手段。就說那一次,有幾汽車西瓜運到我們單位的北調站台,是B要來的貨,他早幾天跟瓜主口頭訂下的。恰巧這兩天只我們站台有車皮裝貨,B便跟瓜主變卦,將瓜價從原定的三角五分錢壓低至二角八分。水果不比其它東西,挨兩天可能連血本都要賠上。貨主無法可想,只好恨恨地忍痛卸下西瓜,黑著臉,吐幾泡唾沫,罵了幾句,垂頭喪氣地回去了。B卻喜氣洋洋地獨自鑽進小酒館裡慶祝他的收穫:在原來的差價上又增加了二千多,只不過是嘴皮動一動的功夫!其實,這是B慣常的賺錢手法。

體力在中國是最不值錢的東西,雖然有靠體力吃飯的說法,卻不知道體力如何去計算。這位中年人這時也許就是這樣想,等待新的主顧不如賺現成的。於是,他無奈地說:

“看得出來,你們已經在這裡等了好一陣子了,再等下去也未必能等到車,上來吧。”

B向我做了個鬼臉,樣子半是討好半是得意,仿佛在說:怎么樣?我幹得漂亮吧!可我卻似乎覺得欠了人家一點什麼。

※本文作者:柯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