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憶父親

算起來又有兩年沒回蘇北老家了,今年的清明節剛好是第十四周的星期三,由於公務繁忙,只好提前到周末的雙休日,與霆弟一道回老家為父親掃墓。周六大清早,兄弟倆乘座廈門至上海的第一個航班,先到上海再轉車赴蘇北。飛機很準時,八點四十分降落在上海虹橋機場,堂兄已在機場等候多時,見面問候一陣,仨人就匆忙向長途車站趕,到了車站才知道到鹽城的班車最快也要等到中午十二點才有,無奈之下只能無聊的等待……

發車的時間終於到了,車子一出上海城區,我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一路的高速公路讓人感受到現代交通的快捷。車子過了江陰大橋後,蘇北平原上一幅幅熟悉的畫卷映入眼帘,一會兒是盛開的油菜花襯托出的蘇北水鄉民居,好似一幅金色田原風光的油彩畫;一會兒是鄉村湖邊的柳樹彎彎,船兒穿行構織出的水鄉風景水墨畫。到處是花的撲鼻芳香,柳的綠葉青芽,讓我感覺到蘇北的春天雖比南方來得晚些,但還是聞到春的腳步聲。

記得上次回來,西花村就和東花村合併為花村了,村子裡的壯年男子很難看到,據說都到江南一帶去打工。只有趕上節日,他們才會回來看看老人、婆娘、孩子,如果舉家外出,就是過節日也難得會回來一趟。

家鄉這些年感覺沒有太多的變化,村頭的老人早晨還是那樣的聚在一塊曬著太陽,談論著張家長李家短的事兒,天黑了各家早早的就關上門,村裡的生活方式依然如此的和過去一樣。

一大早,我就獨自一人來到東邊的曬場上。曾聽父親說過,這是他孩提時代常常玩耍的地方。蘇北的清晨,薄薄的輕霧蓋在地表,讓陽光略感無力,但田野里那特有的泥土香味和徐徐的輕風吹來,讓我儼然感覺父親小時戲耍的畫面就在眼前。

父親小時很苦,很小母親就過世了,苦苦的跟著爺爺經營家中的小雜貨鋪,因為是小本生意,所以每日的清晨要挑著擔子到十里外的大崗鎮去采貨,回來後還要到學校念書,遇到下雨天,為了以防所採購的貨物被淋濕,總是將自己的衣服蓋在貨物上,常常與烏雲賽跑。夏天有時為了節省時間,少走過橋彎路,時常把貨物放在頭頂上趟過河道。由於常年挑擔子,所以他個子不高,身材寬闊,這也是他一身中最常掛在嘴邊的遺憾。正是由於這樣的經歷,父親的水性很好,並且從小就養成了極能吃苦的剛毅性格和善於思考的好習慣。由於家中的日子越來越難過,十八歲那年父親參加了解放軍,部隊當年就開赴朝鮮戰場,加入到抗美援朝戰爭中,父親的部隊到朝鮮的時候,戰爭已經進入到第三階段,實際上敵我雙方更多的是僵持。板門店停戰協定簽訂後不久父親就隨部隊回到國內,不久就轉業到了地方工作。

父親為人真誠而富有智慧,酷愛讀書,熱愛學習,尊重和敬慕有知識的人,他對自己的要求很高。記得從我懂事開始就常常看見父親捧著書本在書桌前讀書,有時早晨醒來父親還在桌前,我便問母親:“父親怎么都沒睡覺?”母親說:“爸爸比你遲睡比你早起,你當然覺的他沒睡了。”父親為了做好工作,不但學習技術業務方面的知識,還熱愛文學、政治、數學、中醫學、歷史、烹調等,興趣十分廣泛,中國古典文學是他的最愛。文革期間有些古典文學作品被視為禁書,可是父親得到這些宣紙本的文學名著,常常徹夜連讀,愛不釋手,真是達到了廢寢忘食的程度。在學習中醫學過程中,有時為了能夠了解某個草藥的特性,親自上山採摘、品嘗或服用,總結服用後的藥效和感覺。正是由於父親這種認真學習,執著實踐的精神,多年來一直激勵和鼓舞著我要加強學習,不斷鞭策自己要養成良好的愛學習、愛讀書、敢實踐的良好習慣。

父親的家教十分嚴厲,特別注重對我的培養,從小就要求我,每日用硬筆臨摹蠅頭小楷的《唐詩三百首》,並且說:“字如同人的外表,寫一手漂亮的好字,可享用一輩子。” 平時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親自帶著我到工廠、農村等地方,請人給我講解工廠生產製造原理和農作物的種植技巧,增長我的知識面。父親喜歡與我交流,到了中學後我們經常談國際形勢,國內時事,單位發生的問題,他很認真和注意聽我對他提出問題的看法,並時常做出正確的引導,在父親的教導下我學會了如何分析事物的本質,如何辯證的看待事物的多個方面,如何抓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抓主要矛盾。我從與他的交談中,懂得了很多道理,增長了才幹,這些思維方式和工作方法一直讓我在後來的工作中受益,父親是我一生中最尊敬的人。

※本文作者:雲屏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