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


牐犎ツ秋天在南方出差,弄不清自己在做什麼,更不明白那些正襟危坐到底有多大的意義。於是經常在夜晚時分約上三五好友飲茶下棋或對坐閒聊,偶爾也會推杯換盞借酒提神。一天夜晚,幾個朋友從海邊聚餐歸來,月正當頭。我不忍錯失這朗照的月光,帶著微醉的酒意獨自向海邊去。偏遠的海灣不若繁華的港口城市,看不到眩目的霓虹和路燈,自然也沒有城市的喧囂、嘈雜和熱鬧。出了門,一步便踏進寧靜如水的月色中了。
牐犕ㄏ蚝1叩穆菲獒而昏暗,行者迷亂的腳步便在深淺中起伏,身形也隨著潮濕微冷的海風搖擺。行不多遠,便見眼前矗立一塊黑黝黝的礁石,異常碩大,我移動身形正好借著醉意攀爬。礁石如一座小山,在朦朧恍惚的酒醉中我奮力登上了山頂。此時我象個巨人,俯瞰著遠山與海岸圍成的海灣——與白日相比它顯得渺小了許多。月光映照的海面凝重而靜謐,幽幽地泛著粼粼波光。一低頭,數尺之外竟是峭壁懸崖;探頭去看,崖下黑洞洞深不見底,只有海水拍打礁石的聲音順著嶙峋的山勢輾轉傳來,撞擊著耳鼓。我靜靜地躺在礁石上,儘量不去想咫尺之遙黑暗中高懸的恐怖,慢慢調動大腦每一根善於欣賞的神經,凝神張望著無邊無際的蒼穹。此時我才看到夜空有些微陰,月光也並非朗照的;不時有縷縷薄雲從月表掠過;在月的周圍奇妙地呈現出與海灣形狀相仿佛的厚厚的積雲;那積雲有時也想侵吞那滿月,卻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扯開了。
牐犔煒彰揮行切牽只留著孤獨的月伴我。一時間,我的身軀仿佛懸在了空中,融化在天宇,無影無形,空空然一片虛無。此時的天空象一塊巨大的幕布,黑壓壓籠罩著整個世界。而那輪月呀,就象我在窗紙上捅破的孔洞,一下把天外光明的秘密泄露了。
牐犠畛醵晾仙岬摹對卵藍》,印象里也是在秋天,因此很自然把書中描寫的情景鑲嵌到秋天的記憶里。已經過去許多年,書中主人公不幸的際遇還歷歷在目:我又看到月牙兒了……伴隨這淒婉的自言自語,仿佛有一首古老哀怨的曲子在我身邊縈繞。
牐2002年中秋,我從水鄉同里返回上海的路上看到一輪滿月——那是我今生見過的最澄澈的月亮。那天我開著朋友的車子出去散心,歸途仍是由一處陌生走向另一處陌生,引路便只有天邊升起的月亮。我知道,朝著月亮的方向行進,目標就不會出現太大偏差。陌生的道路總是顛簸而曲折,岔路的出現又總是讓人心生疑慮,忐忑不安。轉個彎,穿過一座小橋,我把車子停靠在路邊。月光下,幾位老人坐在路邊說著閒話。我下了車,向老人詢問回上海市區的道路。在老人熱情而驚訝的目光中,我知道自己走了一段冤枉路。於是調轉車頭向來路疾駛,再按老人的指點轉向一條開闊的柏油路。路面雖然開闊卻不見往來車輛,我開著車仿佛行駛在夢幻的故事裡。打開音響,裡面正在播放不知誰演奏《回家》的薩克斯曲,委婉曲折,起伏跌宕。我下意識地選擇一處開闊的地方把車停下,閉了燈,關掉馬達。一邊傾聽《回家》的曲子,一邊抬頭仰望天空澄澈的月亮。

牐犚廊皇牆紀餑靜的原野,依然是萬籟俱寂朗月當空,然而此刻的心情卻翻江倒海難以平靜。那一年,我的人生道路正面臨一次轉折,但是該如何把握並不清晰。我在人生的岔路口徘徊、猶豫、彷徨。當我久久凝望著那輪仿佛被清洗過的滿月的時候,我的心漸漸沉靜下來。那箇中秋的月真亮啊,照得我心慌慌的暖暖的;那箇中秋的月真純啊,照得我心甜甜的亮亮的。我不再猶豫不再彷徨,迅即啟動車子向著月亮升起的方向駛去。
牐犠盍釵疑褳的月亮在內蒙的大草原上,我一直以為那是個奇蹟。
牐牼嚀迨奔湟丫記不真切了,大致也是中秋前後,我和幾個同事去內蒙出差。那天下午我們由呼和浩特驅車前往錫林郭勒,因為有事耽擱中途已近黃昏。高原的傍晚已經很有幾分涼意。當冷風把我從睡夢中吹醒,我忽然發現映著火紅晚霞的夕陽——顏色柔和,正大光明。我趕忙喚醒昏睡的同事,指著窗外示意他們快看。這時卻有人對著相反方向驚叫起來:月亮!我趕緊回過頭,一彎金燦燦的月兒正從地平線上露出,就象扒著牆頭露出半個腦袋的娃娃臉。我急忙請求停車,這理由讓司機瞠目結舌。我們紛紛跳下車,站在一處高坡上左右張望。草原的地勢綿延起伏,黛色煙嵐中已經看不到風吹草低的蹤影。望著天邊正在升起的那輪明月,我心旌搖盪,心曠神怡。

※本文作者:石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