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坦然,住在這些歷史古蹟中生活的人們很平靜地做著他們想做的事情,想當然的生活。屋前擺著茶具,有老人正一邊品工夫茶一邊下象棋;房前的走廊上曬著花花綠綠的衣裳,有婦女正在颱風過後的陽光底下翻動著舊衣物;街上時而走過幾個嬉笑的小孩,天真的笑容銀鈴般的笑聲滾落身後長長的深巷中,令人想起一曲黃梅戲:“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乾里,兩小無嫌猜”。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沒有感受到我對他們崇敬與探求的目光,只覺得能在這平靜的午後享受陽光,那就是他們幸福的午後生活。而再繼續地走下去,發現很多老房子正在拆除。那些曾經是經過木匠精心鏤刻的畫棟被當作了柴草,曾經是經過石匠巧手雕刻的石柱已成了地上坑窪的填補品。泥石灰不見了,青磚瓦不見了,只見得那些鋼筋冷漠的高樓大廈在取代著這些滄桑的歷史遺樓。記得上《客家傳統建築》一課的時候,我們對著螢幕上那些老房子發出嘩嘩的驚嘆的時候,老師說:“你們會覺得能住在歷史中人們很幸福,而住在那些老房子裡面的人們巴不得能走出這種老房子,因為他們必須要為颳風下雨帶來的不便而擔憂!”。
幾經打聽探訪到曾井的遺址--梅州市印刷廠。一腳踏進去,站在幾塊鐵皮板上張望著曾經那個能救活方圓幾百里人口的聖井,眼前只有幾座高大的廠房車間建築,令人無法將有井的地方聯繫起來。鋼筋建築旁有一座保全住的瓦房,也跟紀念曾老爺的廟宇對不上號。向保全一打聽,我腳下的那塊鐵皮板蓋住的就是當年的曾井!我心下一驚,連忙跳到了一旁,踐踏了歷史讓我感覺到罪過。而鐵皮蓋住的地方就是印刷廠的大門口,每天幾十輛不同牌子的車從它上面輾過,千千百百的員工從它上面進進出出,或者他們壓根兒沒想到自己腳下踩的是一方神聖不可侵犯的領土。老師說起了他上次到江西的採訪,在瑞金的一個地方,毛澤東曾經命人打了一口井給當地的老百姓。現在那口井已經列為文物保護,井邊豎著“喝水不忘挖井人 時刻紀念毛澤東”井的周圍幾米之內都圈上了防護線。而這一口老百姓為老百姓挖的井,經過幾個世紀,到如今它只能被塵封住歷史。或者,這就是改朝換代的,一代蓋住一代的歷史,看到的表層就是我們的今天吧。
到了梅縣歷史博物館參觀。梅縣博物館始建於1935年,七十年代末分為兩館,一為梅縣博物館,一為梅縣圖書館現為葉劍英圖書館。當時的縣長彭精一和司令官黃永華拆古城牆和變賣古文物而建起梅縣圖書館,館內古藉善本20多萬冊。梅縣博物館是梅州博物館中建館時間最長、收藏國家文物最多的博物館,館內珍藏著從明代至現當代的一千多件珍貴歷史文物,唐代的水車搖、青瓷,宋代饒上鎮的印花瓷,現當代著名畫家林逢棉的《鷺汀圖》……這些極具客家傳統特色的歷史文物,終年沉默在博物館內沉澱著歷史。
外表尊嚴肅穆的博物館,讓人不由興奮地期待能在梅州這個文化之鄉的博物館裡面能一飽眼福。而眼前的景象總人失望。一進門就發現這裡的“與眾不同 ”,值班室兩旁居然是桌球室,有很多人正在裡面打球打得起勁。再抬眼,一座雄偉的古老建築矗立在我們面前,教人不由自主地想像它裡面的內涵。經過博物館,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我們到右側的“賢景”尋找古城牆,雜草雜藤叢生中古城牆尋不到,卻覓見古城牆遺址下的一個新樓房基地,機器正在轟隆隆地昭示一棟新房子的即將崛起。轉身,發現了一座小亭子,沒有牌匾沒有題字的亭子。側旁的碑文,紅漆落盡的碑文上迷糊地顯示:七賢亭是為紀念程旻、張九齡、韓愈、劉元城、狹青、文天祥、蔡蒙吉7位與梅城歷史有關人物而建……
兜轉了一圈,無意走到一片樹蔭下,觸目驚心地發現潮濕的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大塊苔跡青青的石碑。“熱心興學”、“重修梅州書院記”、“黃遵憲墓碑”、“學前西界”、“鐵漢樓”……殘缺不堪地堆放著。不知道何處的碑坊的四根柱子隨處擺放在樹底作為遊人的坐凳,河碑、石龜、水槽……那些從大老遠處收藏回來的石雕品被亂扔在一旁。碑文上的記載已經被苔蘚侵蝕得不見文字,能見到文字的也被風化的不可辨認字跡。立在黃遵憲墓碑前,頓感悲涼。缺了一角的墓碑,像是被人摸黑了一張臉。而此時,絡繹不絕的遊客正在不斷地湧向聞名的黃遵憲故居(人境廬)參觀。在他們瞻仰那位一百多年前的歷史人物的時候,內心充滿著對偉人的崇敬與讚美之情,或者沒有誰想到他們所尊敬的前人的墓碑正被隨便地遺棄在博物館的庭院裡等待著風吹雨淋。那銘記著一個人一生的事跡的碑文,一個碑身就代表著一個人的形象代表著他本身,憑著碑石上的墓志銘人們會銘記著偉人的功績,銘記著他的一生。而這生了苔蘚且被磕碎了稜角的石碑,在一個冷角里遙望著它陽光下的故居。雖則黃遵憲故居屹立不倒,但黃遵憲的墓碑卻倒了下來,倒了下來且將它與其他亂七八糟的界碑雜放在一起,分不清哪塊斷石是哪個墓碑上的紋絡,像是看不清的歷史演進。
※本文作者:滄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