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詩究竟有沒有寄託,是一個複雜的問題。離開詩歌藝術形象的整體,抓住其中的片言隻語,附會現實生活的某些具體人事,進行索隱猜謎式的解釋,是完全違反藝術創作規律的。象馮浩那樣,將「鳳尾」首中的「垂楊岸」解為「寓柳姓」(指詩人的幕主柳仲郢),將「西南」解為「蜀地」、從而把這兩首詩說成是詩人「將赴東川,往別令狐,留宿,而有悲歌之作」,就是穿鑿附會的典型。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從詩歌形象的整體出發,聯繫詩人的身世遭遇和其他作品,區別不同情況,對其中的某些無題詩作這方面的探討。就這兩首無題詩看,「重幃」首著重寫女主人公如夢似幻,無所依託,橫遭摧折的悽苦身世,筆意空靈概括,意在言外,其中就可能寓含或滲透作者自己的身世之感。熟悉作者身世的讀者不難從「神女」一聯中體味出詩人在回顧往事時深慨輾轉相依、終歸空無的無限悵惘。「風波」一聯,如單純寫女子遭際,顯得不著邊際;而從比興寄託角度理解,反而易於意會。作者地位寒微,「內無強近,外乏因依」(《祭徐氏姊文》),仕途上不僅未遇有力援助,反遭朋黨勢力摧抑,故借菱枝遭風波摧折,桂葉無月露滋潤致慨。他在一首托宮怨以寄慨的《深宮詩》中說:「狂f不惜蘿陰薄,清露偏知桂葉濃」,取譬與「風波」二句相似(不過「清露」句與「月露」句托意正相反而已),也可證「風波」二句確有寄託。何焯說這首無題「直露(自傷不遇)本意」是比較符合實際的。和「重幃」首相比,「鳳尾」首的寄託痕就很不明顯,因為詩中對女主人公愛情生活中的某些具體情事描繪得相當細緻(如「扇裁月魄「一聯),寫實的特點比較突出。但不論這兩首無題詩有無寄託,它們都首先是成功的愛情詩。即使我們完全把它們作為愛情詩來讀,也並不減低其藝術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