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

出自南唐詩人李煜的《蝶戀花》

遙夜亭皋閒信步。乍過清明,早覺傷春暮。

數點雨聲風約住,朦朧淡月雲來去。

桃李依依春暗度,誰在鞦韆,笑里低低語?
 
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

賞析
這首詞抒寫主人公感傷春景、懷憂自傷的情懷,從詞意上看,當是李煜中、後期的作品。
詞的上片寫主人公信步閒情、傷春感懷的情形。開篇起句點明時間(“遙夜”)、地點(“亭皋”)和活動(“閒信步”),簡約而明白,一個月夜無眠、獨自水邊散步的主人公呈現在讀者面前。其中“閒”字有深意,看起來是閒逸、閒適,而其實是心中煩悶、長夜難眠、獨自傷懷的無以自解,只好無聊、無奈地信步遊走,是閒極而煩之意。這也正好引出二、三句作解:清明剛過,卻已春去。“乍過”與“早覺”相對,筆意相承而詞意相反,表現出主人公的心境與現實情景的反差和對立。“春暮”不是實景,而是心境,關鍵在一“傷”字,傷春即是傷己,所以“閒信步”和“傷春景”等等,都是主人公自傷無奈心情的客觀映照,“傷”字一出,有動感,有情懷,片景皆活。後二句是以主人公視聽之覺來寫景,以情見景,以景映情,十分形象。雨隨風往,風捲雲收,作者以“約住”狀之;雲散月出,雲攏月淡,作者用“朦朧”畫之。極生動、極形象,而又極具神韻,尤其從中可見主人公心隨風雨、情如雲月的傷春情懷,淡雅有致而又曲意綿延,直為情語。難怪俞陛雲贊其“殊妙”(《南唐二主詞輯述評》)。而沈謙《填詞雜說》中說雖是佳句如“紅杏枝頭春意鬧”、“雲破月來花弄影”,俱不及“數點雨聲風約住,朦朧淡月雲來去”,確是解人。
詞的下片寫主人公感慨春去、無以自慰的悲愁情懷。“桃李依依”本是明媚春光,但春卻已溜走。正仿佛人生中歲月流逝總是無可挽回,一個“暗”字,依戀之情俱在,無奈之懷別出,含蓄委婉,曲筆有致。可惜此景稍寂,於是作者筆鋒一轉,“誰在鞦韆,笑里低低語”,以活動的景色與上句形成對比,藉以昭示主人公欲靜不能的心情。這種對比和反差是如此巨大,春光雖好卻偏要溜走,他人歡情而唯我獨傷,相映見意,別具深韻。最後二句“一片芳心千萬緒,人間沒個安排處”直抒胸臆,張口即出,語盡而情不絕,言收而意更進,主人公千愁萬恨在心頭,無人能解無處平的情懷噴薄湧出,無以自收。陳繼儒《南唐二主辭彙箋》中曾云:“何不寄愁天上,埋憂地下?”雖解其意,不解其情也。
全詞多用白描手法,信筆畫之,信手拈之,但一切景語皆為情語,這是李煜詞作的基本風格。這首詞寫愁情春恨,多用對比,多造反差,實是用心去見景,用情去感物,其中作者的心境總與現實景象有極大的對立,因此也才有人指出詞為李煜晚期的作品,不無道理。總看全詞,質樸無華,淡雅疏朗,含蓄悠遠,有“疏而能深,淡而能遠”的藝術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