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中國楹聯起源

成書於春秋時期的《詩經》,其對偶句式已十分豐富。劉麟生在《中國駢文史》中說:“古今作對之法,《詩經》中殆無不畢具”。他例舉了正名對、同類對、連珠對、雙聲對、疊韻對、雙韻對等各種對格的例句。如:“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鄭風·子衿》)、“山有扶蘇,隰有荷花。”(《鄭風·山有扶蘇》)《道德經》其中對偶句亦多。劉麟生曾說:“《道德經》中裁對之法已經變化多端,有連環對者,有參差對者,有分字作對者。有復其字作對者。有反正作對者。”(《中國駢文史》如:“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辯,辯者不善。”(八十一章)、“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二十二章)

再看諸子散文中的對偶句。如:“滿招損,謙受益。”(《尚書·武成》)、“乘肥馬,衣輕裘。”《論語·雍也》)、“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論語·述而》)等等。

辭賦興起於漢代,是一種講究文采和韻律的新興文學樣式。對偶這種具有整齊美、對比美、音樂美的修辭手法,開始普遍而自覺地運用於賦的創作中。如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中有:“擊靈鼓,起烽燧;車按行,騎就隊。”

五言詩產生於漢代,至魏晉達到頂峰。其中對偶句亦較多運用。漢樂府中對偶句更趨工整,儼如後代律詩中的聯句。如:“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長歌行》)、“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木蘭辭》)
在上述各種文體中,對偶句有如下幾個特點:一是它僅作為一種修辭手法來運用,並非文體的格律要求;二是字數多從三字到七字之間;三是對仗很寬鬆,字數、詞性、句式大體能相對,但缺乏平仄的對仗。這正如朱光潛先生所言:“意義的排偶較早起,聲音的對仗是從它推演出來的。”(《朱光潛美學文集》第十二章)

第二階段是駢偶階段。駢體文起源於東漢的辭賦,興於魏晉,盛於南北朝。駢體文從其名稱即可知,它是崇尚對偶,多由對偶句組成的文體。這種對偶句連續運用,又稱排偶或駢偶。劉勰在《文心雕龍·明詩》評價駢體文是“儷采百字之偶,爭價一句之奇。”現舉初唐王勃的《滕王閣序》一段為例: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儼驂騑於上路,訪風景於崇阿。臨帝子之長洲,得仙人之舊館。層台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鶴汀鳧渚,窮島嶼之縈迴;桂殿蘭宮,列岡巒之體勢。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盱其駭矚。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舸艦迷津,青雀黃龍之軸。虹銷雨霽,彩徹區明。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全都是用對偶句組織,其中“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更是千古對偶名句。這種對偶句(即駢偶)是古代詩文辭賦中對偶句的進一步發展,它有如下三個特點:一是對偶不再是純作為修辭手法,已經變成文體的主要格律要求。駢體文有三個特徵,即四六句式、駢偶、用典,此其一。二是對偶字數有一定規律。主要是“四六”句式及其變化形式。主要有:四字對偶,六字對偶,八字對偶,十字對偶,十二字對偶。三是對仗已相當工巧,但其中多有重字(“之、而”等字),聲律對仗未完全成熟。

第三階段是律偶階段。律偶,格律詩中的對偶句。這種詩體又稱近體詩,正式形成於唐代,但其溯源,則始於魏晉。曹魏時,李登作《聲類》十卷,呂靜作《韻集》五卷,分出清、濁音和宮、商、角、徵、羽諸聲。另外,孫炎作《爾雅音義》,用反切注音,他是反切的創始人。但魏晉之際,只以宮、商之類分韻,還沒有四聲之名。南北朝時,由於受佛經“轉讀”的啟發和影響,創立了四聲之說,撰作聲譜,借轉讀佛經聲調,套用於中國詩文,遂成平、上、去、入四聲。其間,周顒作《四聲切韻》,沈約作《四聲譜》,創“四聲”“八病”之說,並根據詩歌要求有節奏感和音樂美的特點,經過創作實踐的摸索,總結出詩歌必須“五字之中,音韻悉異,兩句之內,角徵不同”的原則。於是,詩文的韻律日益嚴格。對偶句的格律由駢偶發展成為律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