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渙簡介

《登鸛雀樓》辨析

詩因樓出,樓因詩名,唐代兩位詩人王之渙和暢當分別寫過一首《登鸛雀樓》,由於王詩在前,名聲較大,幾乎掩沒了暢詩的影響,後世論詩常把兩首同題詩比較而談,囿於成見,沿襲舊說,褒王抑暢者居多,論者認為暢詩不如王詩是因為暢當的《登鸛雀樓》純粹寫景(或者說景中少人),無理無情,無勢無志;而王詩則是情景交融,虛實相生,理入景勢,志由物出。果真如此嗎?筆者經過反覆再三的涵泳玩味,的確不敢苟同這種觀點,試申述理由如下:

暢當的《登鸛雀樓》是這樣寫的:“迥臨飛鳥上,高出塵世間。天勢圍平野,河流入斷山。”前二句寫樓高以寄懷。鸛雀樓拔地而起,直插雲霄,高空飛鳥似乎也只能望“高”興嘆,低棲其下。站在鸛雀樓上的詩人居高臨下,縱目遠眺,仿佛覺得萬丈高樓,頂天立地,橫空出世。這兩句以飛鳥難以飛臨反襯鸛雀樓高及雲天,以塵世景物的低矮渺小反襯鸛雀樓的高高在上,誇張和想像相結合,靜態和動感相交融,營構了一幅高遠遼闊、雄渾蒼茫的壯觀圖景。寫樓,有遠離飛鳥,出世超塵之想,寫人有高蹈塵外,遺世獨立之思,化靜樓為動感,寓情勢於景物。 詩人孤高傲世、獨步青雲的風姿,詩人豪情滿懷、壯志凌雲的胸襟,詩人高瞻遠矚、超群脫俗的情志,全在這精心營構的雄渾圖景之中展露無遺。

後二句寫四圍景象以抒激情。崇山峻岭,連綿起伏,如銅牆鐵壁鎖住平原田野,似萬千雄兵圍抄高樓曠野;南來東向的黃河奔騰咆哮,如驚龍騰空,似銀蛇起舞,排山倒海,呼嘯而來,洶湧而去,以雷霆萬鈞之勢,憑鬼斧神工之力,把橫梗在前的山脈攔腰斬斷。這兩句概括描寫,勾勒山河的形貌氣勢。以“圍”寫山,凸現山巒起伏,連綿不斷的地理形貌;以“入”寫河,彰顯黃河萬里奔騰,滔滔向前的強勁力量。“斷”字入詩,耐人尋味。李白有詩“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望天山門》),“斷”字氣貫長虹:長江洶湧澎湃,虎吼雷鳴,似倚天長劍把天門山一分為二。同樣,暢當用“斷”字也傳神地表現出黃河驚天動地、摧枯拉朽的巨大力量,任何艱難險阻,任何崇山峻岭,都阻擋不了黃河一瀉千里,滾滾向前的潮流。如此恢宏壯闊的場面,如此壯浪奇絕的氣勢,如此震天動地的偉力,活脫脫地烘托出詩人開闊高遠的胸襟和激越奔放的豪情,這兩句與前兩句一氣相貫,既以顯出樓高望遠,更能見出詩人志高氣逸的情懷。

宋人沈括稱讚這首詩和王之渙的《登鸛雀樓》都“能狀其景”(《夢溪筆談》),但景以情見,物由志顯,能狀壯闊山河,正因詩人胸懷高尚。暢當才情卓異,自視清高,不苟流俗,不甘困頓,有一股衝決樊籬,大展宏圖的激情。因而登臨賦詩,抒懷勵志,矚目高遠,激情迸發。這種志存高遠,積極進取,挑戰困難,嚮往自由的精神,不是通過王詩“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這樣的句子傳達出來,而是作為一種情操氣度滲透在山川景物當中,不可目遇只可神會,涵詠品味,自然能夠體察出來。可見暢詩寫景狀物,圖形繪貌之中亦暗含情志理勢,決非一般論者所言的“純粹寫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