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春雨簡介

記憶深井裡的小水珠

作者:朱春雨[滿族]

這個小小的故事,是從我記憶的深井裡打撈出來的,它有清泉的甘甜,也有淚的苦澀,晶瑩的水珠兒是我的心汁,它洗亮了一串小小桃核兒又使我不能忘掉這個小小的故事。

我家住的那個小村子,面對山,背臨水;水前山後,到處都是桃樹林。一到風往高處升、草芽兒拱地皮兒的時節,桃樹全都開了花兒,滿梢滿枝的,把小村子遮在粉瑩瑩的霧裡。蝴蝶飛來了,蜜蜂飛來了,嚶嚶嚶,嗡嗡嗡,一個勁兒在花海裡頭游啊游。老人說,我們這兒的春天是:風箏竄天花染地,大閨女正好找女婿。俊模樣,進省里,手巧的,進縣裡;平平常常到鎮裡;又醜又笨留村里……這套喀兒,據說是從爺爺那兒傳下來的。我問過爺爺,爺爺說,還是他的老輩兒教他的。誰也不知打什麼時候起,咱村的祖宗就編了這套喀兒,一代一代傳下來,我們不知不覺地也學會了,順口溜著,還覺得挺受用哩!不喜歡這順口溜的人也有,少。我五姑就是一個。我所知,也只有五姑這一個。她一聽我們一群孩子在桃花叢里順口溜這套喀兒,就捂上耳朵大聲喊:“煩死人啦,你們不能學點人話?”

有多少回,我被五姑揪著耳朵從桃花叢里拽回家,在鍋台後的灶王爺供龕下罰站。老實說,我真不知道我亂了哪條律。我恨五姑。我一隻腳丫兒蹭著另一隻腳面子,把從桃樹林沾回來的帶熱氣兒的濕土,搓成了泥球兒,用腳趾頭撥弄著;手也不老實,絞著褲腰沿子,揪著褂子裡邊的兜肚兒。嘩啦啦,兜肚兒上拴的一串東西作響,我順手摸去,是一串桃核刻的小玩藝——一隻兔兒(我就是屬兔兒的),一隻羊兒,一條狗兒,一匹馬兒,還有一隻貓(可沒聽說有屬貓的呀!)。這是一串可愛的小東西,一個一個,都是五姑給我的。這都是她最心愛的物兒,她從她刻的一花匣子(花匣子是奶奶傳給她的)桃核兒里挑出來的。別人呀,別說是這樣兒的,就是那刻得平常的,也休想跟她要出一個來。還用說嗎,五姑是特別疼我的。想到這一層,我對五姑的恨,也就無影無蹤了。可我就不明白,五姑幹嘛不讓我唱那個順口溜兒呢?好幾年了,她都這樣……

“滿順兒!”從房門外窗台下,傳來五姑叫我的聲音,“記住了嗎?”

我的心思全叫手掌上五個桃核兒刻的小獸兒占了,哪顧得回五姑的話呢?看著桃核兒刻的玩藝兒,我真羨慕五姑的巧手,竟能用小小的桃核兒刻出要跑的兔兒,細端詳,眼珠兒還像在動,就差沒長鬍子了。咱村的丫頭片子全會刻桃核兒手藝,刻好了,五個穿上一掛兒,拿到大集上去賣。從伏桃上市,她們就讓弟弟或侄子到村東三里的小鎮大集上去撿桃核兒。這種撿桃核兒的事,她們是不做的。大閨女到人家腳下邊去撿桃核兒,多羞!我五姑沒弟弟,我家裡除了我爸,剩下的男人就是我;一個八歲的半樁小子,正好為五姑盡撿桃核兒的差使。我給五姑撿的桃核兒,比他們誰的都好。我才不撿人家腳底下的,我到吃桃人嘴底下等!挑那形狀好、花紋鮮,又長得奇的,留下,拿到河灘上用細沙子搓,用清水沖。平平常常的,都叫我扔了。五姑見了我撿的桃核兒,歡喜死了,摟著我,咬著我的後脖梗;她那粗粗的黑頭髮辮子,一甩就纏住了我的頭。我從這辮子上聞到了一股馨香,大概是她用榆樹皮泡水洗頭留下的氣味兒,怪好聞的!隨後,五姑就打發我跑到小鎮邊上那家鐵匠爐去給她磨小刀,臨走,她總從花匣子裡找幾個刻得好看的桃核兒,捎給會磨小刀的小鐵匠叔叔。我也常從小鐵匠叔叔那兒得些跑腿兒的好處:海吃一頓鎮上的油炸糕不算,還要帶回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麼孫悟空的假臉兒,做彈弓的膠皮,還有放風箏的線繩兒,紙鉸的蹦猴兒,面做的戲人兒……揣滿了縫在褂子外面的兩個口袋,手裡還得提著點兒。我滿載而歸後,五姑看看我的收穫,鼻子一動,像是瞧不起似的;眼睛呢,彎得像個月牙兒,她呀,心裡頭在笑。她拿著磨得鋒快的小刀兒,提個小板凳,坐到外面窗台下,按心意兒去刻桃核兒。可巧,我家窗外也有棵桃樹,樹蔭撩在五姑眉眼秀氣的臉上,就像一片水波兒在替五姑梳妝,篦頭,擦臉,理裳,把五姑打扮得多漂亮。五姑任樹蔭打扮著,她刻呀,刻呀,從桃熟刻到桃花重開,我撿的核桃兒足夠她刻一年的了。到新桃核兒又下來的時候,五姑就又讓我上鎮上鐵匠爐去磨小刀兒。五姑刻的桃核兒,從來沒拿到集上賣過,她是刻給自己和親人們看的、玩的。人們都說像五姑這樣好,錢那玩藝一沾上桃核兒,桃核兒就不好看了。我聽不懂,光愣愣地聽著。在我家,五姑和我,是最親最親的。我從沒想到我能和五姑鬧彆扭。

可這會兒呢?真的鬧彆扭了。

怪誰?不就那幾句老輩子傳下的喀兒嘛!這又關著五姑什麼呢?我被五姑裝進悶葫蘆里。

孫悟空叫老君爺關進煉丹爐里,煉出了火眼金睛;我叫五姑裝進悶葫蘆里,多少悶出一點新發現——五姑一聽見桃樹林裡有唱唱兒聲,她的眼睛就閃神兒發直,刻桃核兒的小刀兒也不動了;手托著腮幫子,一動不動,傻了似的,不知她在想什麼。是桃樹林裡傳出的唱兒好聽?我就不愛聽,挺粗個嗓子,唱著村里逢年辦高蹺會才唱的五更調——什麼一更里呀月牙兒出正東,二更里呀月牙兒傍正空,三更里呀月牙兒在頭頂……唱唱兒的就仗著嗓門高,一唱,震得前山都嗡嗡響,還真得有點力氣頭哩!有天,五姑因聽唱唱兒,小刀兒戳到手指肚兒上,那血呀,咕嘟嘟直冒,上了半紙袋兒雙妹牌牙粉才止住。你說疼不疼死人?我腦門子都出汗了。五姑呢,沒當回事兒,反而笑了。真是出了鬼啦,奇!

打桃樹林裡出現了這唱唱兒的,五姑的心就散了,好幾天也刻不完一個桃核兒。一次,還把刻了一半的桃核兒不知放哪兒去了,我幫著找了好幾天也找不著。因為丟了這個刻了一半的桃核兒和五姑手上的傷,我跑到桃樹林裡大罵起來,罵那個唱唱兒的。不料,我又被五姑揪著耳朵從桃樹林裡拽回家來,照樣是在鍋台後的灶王爺供龕下罰站,照樣是兜肚兒上拴的五個刻著小動物的桃核兒叫我不記五姑的仇。

五姑呢,手上的傷好了,可她再也不愛刻桃核兒了。都快到五月端午了,我偷偷看看她裝桃核兒的笸籮,最少還有三百多個沒刻的。看來,新桃核兒下來之前,她怎么也刻不完這些舊桃核兒了!她還得幫家裡幹些農活兒,怎能拿整工夫光刻桃核兒呀!五姑不上心刻,我就看不著新花樣兒了。我暗暗生氣。最可氣的是,她背著我,把一花匣子刻得那么巧的桃核兒全拿到集上賣了。

桃核兒是五姑刻的,她要賣,我敢說不字兒嗎?我氣得好幾天都不跟五姑說話。

五姑可一點也不可惜那些費盡苦心刻的桃核兒。從集上回來時,她也在桃樹林裡唱起唱兒來。哼!還不是跟人家學的!一更呀,月牙兒呀……那會兒,桃花開得正盛。我藏在桃花叢里,看見五姑美滋滋的坐在桃樹下,看見她用賣桃核兒的錢買回的東西——一塊紅布,一把五彩絲線。大概還有別的,好像是絛子邊兒……我怕她見了我又要罵我,心裡發慌,沒看全。

忙過了大田春種,五姑再也不像往常那樣接著刻桃核兒了,窗台前面的桃樹下不見了她的影兒。一連幾天,我看不見她。我開頭忍著,強迫自己不想她。誰知五天不到,我就忍不住了,到處去尋我的五姑。山坡上,河套邊,草棵里,哪兒也沒有五姑的影兒。我真喪氣,穿過剛坐果鈕兒的桃樹林,意外地發現了五姑。

五姑坐在綴滿小桃鈕兒的樹枝下,一針一線地在繡花兒吶!我把五姑為我做的那雙衲幫鞋脫了,光著腳丫兒往前走,這樣,邁步沒聲兒。湊近了,我看見五姑繡的是桃花,桃花間還有兩隻大喜鵲挽著脖兒,蹲在桃樹兒上,跟活的一個樣,就差不會叫了。嘖!沒想到五姑還有這么一手!忽然,桃樹林深處又傳來那個唱唱兒的聲音,又是一更呀,月牙呀……五姑停了活計,把繡花針往懷上一別,笑眯眯地奔向唱兒傳來的地方去了……

我躡手躡腳跟著。喔?唱唱兒的,竟是為五姑磨刀的小鐵匠叔叔。我的腳像叫什麼東西絆住了,再沒敢往前去,也不敢多往下看,轉身往回跑。偏偏拴在兜肚兒上的桃核兒嘩啦嘩啦響,我趕忙用手把這串桃核兒刻的兔呀貓呀握在手心兒里。

逢初七那天,五姑要去趕集。往常她是願意領我的,這回不知她怎么老想甩我,還有點煩我的勁頭兒。我嘟起了嘴,沒用。她到底是大人啦,招兒多,把我甩下了。

有什麼不得了!那大集我也不是沒去過。沒你領著,我照樣能逛。我生氣地把她給我做的那雙鞋脫在家裡,光著腳,淌著河水,順流兒往集上去。折了掠河面的柳條兒,擰了個柳皮叫叫兒,放在嘴上咿嗚咿嗚地吹著。沒進鎮子口,遠遠就聽見鐵匠爐的鐵錘叮噹聲。我立刻想起了小鐵匠叔叔,想起了他唱的唱兒,想起了五姑聽他唱唱兒那個神情,嘻,真好笑!我覺著人長大了挺有意思,盡做些叫我摸不著底兒的舉動。我一邊尋思,一邊走到鐵匠爐的窗前。天見熱了,鐵匠爐的窗戶摘掉了窗扇兒。我靠的綁牲口掛掌的樁子上,望著爐子裡的焦子火;火苗兒叫風匣鼓得一竄老高,紅艷艷的,怪好看的,賽過桃樹林的桃花霧。拉風匣的就是小鐵匠叔叔。他背我站著,寬寬的黑紅膀子上有一層汗珠兒,在火光裡頭閃亮;他兩隻胳膊上的肉,一堆一塊,全是勁頭聚起來的包包。難怪他把鐵錘掄得那么山響,難怪唱唱兒聲音那么大。我在瞎尋思。他正把一塊燒得發白了的鐵塊兒從焦子火里夾出來,看去,不是要打個鋤板兒,就是要打鐮刀。我又胡猜著。突然間,他身子一轉,面對我時,我驚呆了:他赤光的上身戴著一個大兜肚兒——新的,紅布的,繡花兒的,花樣兒是一對喜鵲蹲在桃花叢里。

天呀,我五姑把這么好的東西送給他了?是對他為她磨小刀兒的報答?

我不敢信。我揉了揉眼睛細細瞅,沒錯兒。兜肚兒正是五姑繡的那個。唉!起先,我還以為是給我繡的呢!我眼氣,恨五姑,揪著身上的舊兜肚兒發狠。可憐我恨不起五姑來,因為拴在兜肚兒上的五個刻得出彩的桃核兒又響起來了。

我沒精打采,不想再逛集了,我回了家。

喔?!五姑坐在窗台前桃樹下,竟啥心事也沒有似的,在做著她丟了好多天的活兒——刻桃核兒。

我想走近她,又不願走近她,說不出心裡是個啥滋味兒。我遠遠地站在大門框旁邊,看腳底下的一窩黑螞蟻搬家……

“滿順兒,我的小刀兒不快啦!”五姑頭沒抬,可她明明知道我回來了。

我才不管你的小刀兒快不快!你剛從那兒回來,又折騰我到那兒去?我不做聲。若不是天掉了雨點兒,我連屋也不會進,我會在大門口一直呆下去。

在我家,一下雨,雞進窩,豬進圈,大人也都歇了工,一家全都靜悄悄地不作聲。往常這時候,五姑就把她刻的桃核兒從花匣里一個一個拿出來,擺到方桌上給我看。我一邊看,她還一邊給我講故事。她能憑著她刻的各種各樣的桃核兒,編出各種各樣的故事來,悲的、喜的、苦的、甜的。我記不住我為她的桃核兒和故事皺過幾回眉,笑彎了幾回腰……外面,在打雷,在閃電。雨,先是唰唰唰地下,後是嘩嘩嘩地下。我等著五姑打開花匣子——呀,她把桃核兒全拿到集上賣了呀?她沒了桃核兒,她哪來的故事呢!最可氣,五姑連個影兒也不見了。

原來,五姑讓媽叫到西屋去了。我聽見西屋有五姑的哭聲。

我渾身打了個冷戰。

“好妹子,聽嫂子話。哪有十九歲的大閨女不找婆家的呢?人家是城裡人,新近把咱們這山坡河旁的桃樹林全買下了。你嫁過去,能虧了你不成?再說,男的人兒也長得派勢,細皮細肉的白面書生,待你錯不了。好妹子,嫂子還想借你的光兒哩……”這是媽的話語聲,“你呢,人又俊,手又巧,不進省城進縣城,理當呀!沒聽老年留下的喀兒都這么說嗎?說什麼也不能讓你窩在村里鎮裡。”

“不,不!我不,我不……”這是五姑的聲音。

五姑從媽的屋裡衝出來。

五姑摟著我哭,仿佛只有我明白她的心。她把淚流到我脖子上,流在她親我咬我的地方。

我心裡是熱辣辣的。

伏桃上市的季節,五姑出嫁了。她是哭著喊著被人塞進大紅轎子裡的。自然是吹吹打打、鑼鼓喧天地走了。我沒命地抄小路追著喊著:“五姑!五姑——”

這天晚上,我頭一回做了一個夢。夢見五姑被丟進了滾開的油鍋里,我嚇醒了。

我再也不用到吃桃人嘴底下去等桃核兒了。五姑走了,撿來桃核兒誰刻?好些天,我都像喪了魂,到山上去,到河邊去,也不知到哪兒去好,也不知要乾什麼去。我鑽進桃樹林裡,盼著能聽見小鐵匠叔叔唱唱兒的聲音;這會兒,我反覺著他的唱兒是天下最好聽的了。我沒盼著。好像五姑嫁進城以後,把他的唱兒也帶走了似的。有一天,我到鐵匠爐去,見著了他。他身上不見了那個繡有桃花和兩個喜鵲的兜肚兒。那兜肚兒破了,團成了擦手的抹布,放在給鐵活兒淬火的水槽子邊上。他對我苦笑著,使勁兒掄錘,像要把托著兩腳的地面都砸碎似的……雖說他還照樣給我買油炸糕什麼的,可我吃著一點也不香了。

五姑一出嫁,直到第二年桃花開的時候才回來。事先捎來了信兒,我全家就忙開了,收拾房子掃院子,拆洗被子擦柜子,媽像過大年那樣打扮起來,領著我迎出了十里地。我一邊走,一邊想,五姑見了我,準定會大哭一場。那叫我多揪心呀!我真有點不敢往前走了。不是媽拽著我,我是邁不動步兒的。

從白雲飄悠悠的山崗那邊,遠遠地遠遠地,出現了五姑的影子。我張開膀兒,撒丫子就往桃樹林、桃花叢里奔過去,奔向五姑。兜肚兒上拴的那串桃核兒嘩啦嘩啦響著。

我一頭栽進五姑懷裡,把耳朵掩在她的衣襟里,生怕聽見五姑的哭聲,那我會受不了的。

我雖然把她的滑溜溜的衣襟塞進耳朵眼兒,可我還是聽見了五姑的聲音,不過不是哭,是笑。

我身上像挨了一鞭子,一下子從她懷裡掙出來,退後幾步,用心一看,咦,這哪還像五姑?弄卷了頭髮,洋裝褲褂,耳朵上戴著閃光的墜子……她跟媽親得什麼似的,嫂子長嫂子短地在笑聲里說悄悄話兒。

“你看怎么樣,好妹子?你是個多時髦的人兒呀!這哪像天天刻桃核兒的模樣兒呀?”媽說。

五姑淡淡一笑。看樣兒,她聽媽這話很順耳。

我趁她倆不在意,轉身跑了,跑進桃樹林裡。在那桃花叢中,我手托著拴在兜肚兒上的五顆桃核兒出神。看見桃核兒,我好像又看見了從前的五姑。我對五姑的想念,全在這五個刻得又奇又巧的帶花紋兒的桃核兒上。這桃核兒是五姑隨心刻出來的呀!五顆,實實在在地還在,這五顆桃核兒是可愛的。不知小鐵匠叔叔手裡還有沒有五姑刻的桃核兒了。

我哭了,打我記事起,我這是頭一回哭,哭得很傷心,像丟了什麼寶貝似的,心裡空蕩蕩的。

四十年前這幾滴淚珠兒,便這樣滲進了我記憶的深井。四十年的時光讓我不再恨五姑。我徘徊了許久,仍是沿她的腳蹤走了過來。那些開初看不慣的事情,大多早已忘卻;對祖傳下來的誰該嫁到縣裡、誰該嫁到鎮上的那套喀兒,有了新的理解;唯有那一串小小的桃核兒,還在我眼前跳躍,還在我耳邊嘩啦嘩啦地響著,喚我想起曾有過的純真。我於是不安。歲月把童年的淚匯進我記憶的深井……我今天把它打撈出來,或許可供後來者稍微滋潤跋涉中焦渴的心,或許也可洗滌他們心上的些許塵埃,但願他們不至於如我,至少不要全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