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點成熟(抒情散文)

從小到大,我都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很幼稚很幼稚的人。

但在一個明媚的午後,她卻在全班的女生面前挑起了這個話題。

當時我們正在喧鬧的飯堂里就餐,一下子,全班的女生都很有默契地沉默了下來。她說,我很幼稚,而且從國小到國中都很幼稚。

在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停止了和碗中飯菜的“搏鬥”,嘴裡含著勺子,呆呆地望著她的臉。

她的臉油膩膩的,上面還長著幾顆醒目的青春痘。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很光滑,也沒有油。心裡突然就“咯噔”了一下,這算幼稚么?

她繼續滔滔不絕的說著,說我國小的時候跑步的姿勢像小狗。

“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呀。”我小聲地反駁她。說真的,我很不高興別人舊事重提,況且還是那么不光彩的事,況且還是在全班的女生面前講。就算她不拿我倆六年的國小情誼當回事,她也稍微顧及一下我正班長的面子吧。

可她不屑地扭過頭,繼續和其他女生講得熱火朝天。

我低下頭自嘲的想:好極了,這下子,全班同學都知道了他們有一個很幼稚的班長。

家裡,洗手間。

我站在鏡子前,望著鏡子裡的自己發愣。

鏡子裡的人有一張略帶稚氣的小臉,一雙靈動的眼睛裡盛滿了快樂,儼然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

一樣都是女生,都戴著眼鏡,都是老師寵愛的“好學生”、“乖寶寶”,為什麼其他人就認為我幼稚,她成熟呢?

我真的很幼稚么?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從她們的眼裡卻讀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是的,你很幼稚。

腦海里頓時萌生了一個念頭:不如,在她身上偷點成熟吧。

偷點成熟?我自己也被自己古怪的想法嚇著了。“偷”這個字對於我來說並不陌生,但從小我就被大人們灌輸了“不能偷別人的東西”一類的想法,面對這個字,我害怕得退後了幾步。但同時,心裡響起了一個細小的聲音:怕什麼,你又不是偷她什麼物質上的東西,你只是偷她一點成熟罷了。哪條法律規定偷別人的成熟犯法啦?

我一想那倒也是,但“偷”畢竟也是種不光彩的事呀。思量了許久,我毅然作出了決定——偷!

於是,我開始模仿她的走路姿勢,模仿她說話的語氣,模仿她的神態……我朝著自己既定的成熟“路線”越走越遠……

漸漸地,我感覺自己變了。我變得自己也不認識自己了。走路時不再像以往那樣蹦蹦跳跳;開心時不再旁若無人地在嘴裡哼著自己喜歡的歌;不再像以往那樣無憂無慮……那點“偷”來的成熟,像座沉沉的大山,重重地壓在了我的背上。

我很迷茫,感覺自己原本在一塊熟悉的地方里,突然就走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I am lost.

原來,我丟失了最寶貴的,真正的自己。

次日,喧鬧的飯堂中。

“吶,現在,我就將先前從你身上偷走的那點成熟,統統、全部都還給你!”我鄭重地對她說。

她一臉茫然:“什麼?”

我吐了吐舌,對喔,她怎么會知道我悄悄偷了她一點成熟呢。於是,我裝作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沒什麼。”

她撇了撇嘴,向我丟下了一句話:“莫名其妙。”然後轉過頭對那邊的女生說:“吶,她那些就是幼稚的表現咯。”

走出飯堂,我終於放下了背上名為“成熟”的那座大山,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我想,那些什麼幼稚、成熟啊統統見鬼去吧,只要自己開心就好。

踏著一路細碎的陽光,我跳躍著,跳躍著,留給路人一個歡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