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淚

不知道是不是失去的東西才懂得珍惜,只是驀然回首時與年少時期的自己再度重逢時,總還是惦記著少時對父母親的依賴。那是純粹的、沒有半點隔閡的信任,是一種如水般的愛。雖然現在仍是享受著親情,同時奉獻著親情,卻感覺有什麼在我們之間,朦朦朧朧,似一道看不見卻也跨越不了的峽谷。翻開政治書,上面寫著“叛逆期”“代溝”。我一頁頁地翻過,案例,危害,當然也有解決方法。可那一條條純理論的字卻深深刺痛了我的心,頗有幾分“子欲養而親不在”的感覺。為什麼呢,為什麼呢?

夕陽落在天與地的交界處,淡藍的天際染上了妖嬈溫艷的暖色調。我漠然走過學校的大門,不經意間,瞥到一個裹著大方巾的婦女。心裡想著八成又是哪個被叫的家長。抿了抿嘴,我退開幾步,正巧她突然望了過來。看到我,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救他的稻草般,焦急中帶著幾分欣喜,對著我問:“小朋友,你知道x年級x班在哪嗎?”

“三樓,門前掛有班級,你可以自己看。”我指了指教學樓。這時,那位婦女的臉突然有點紅:“對不起啊小朋友……我不識字,你能帶我去嗎?”

“……好的,跟我來。”我雖然有些不情願,可還是出於禮貌帶她走了。況且,一會過後她的孩子就要被老師批評,當家長的恐怕也不會好受吧。想到這,我突然有些可憐她了。不知道她的孩子是怎樣的呢?會不會因為母親的行裝簡陋、不識字而感到在同學面前無地自容呢?或許會吧,少年少女的自尊心這么強,而且這又是個“拼爹”的時代……我在門口站定說道:“到了。”

“謝謝你。”婦女對我感激地一笑,我卻高興不起來。果然和我想的一樣,老師對著婦女和她的兒子說了些什麼,就看到婦女厲聲質問兒子,兒子卻一直低著頭。我知道他不是因為愧疚。因為在幾個同學走了之後,他又左右張望了下,才輕鬆似得呼出口氣。而那婦女說了些什麼,他怕是一句也沒聽進去罷。

我站在拐角處的陰影里,卻突然哭了出來。我突然感覺我們好像,男孩不知道他母親在秋收中的太陽下站了那么長的時間,不知道她因為自己沒文化而吃的虧,不知道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轍,所以哪怕再累,也供著孩子讀書。即使知道孩子犯了錯,也只說一大堆教義,不罵,不打。而我,亦是如此。從來都以自己為主軸,以為“回家時間太少”“思想觀念陳舊落後”“相處時間太少”而眼睜睜看著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卻徘徊在原地。原來,所有的血汗、關愛,都被我無視與揮霍;原來,我從沒有從背後看過他們。

靜靜的秋天,坐落著一顆甦醒後流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