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歌細語

窗邊的扶桑,妖冶的艷紅,錯落凌亂的花蕊,寓意新的愛情,細微的美。是夜,夜雨細細敲打著窗棱,我用心譜就的戀曲,無人與共。那一日,留戀在布達拉廣場,細雨微風,一席粉色的旗袍,一把碎花小傘,且歌且行,巧笑嫣然,恍若朋友構想過的一副畫,穿透江南煙雨緩緩呈現。九曲迴廊,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黛,動若驚鴻,靜若處子,杏眼剪瞳,含羞帶怯,只可惜數來數去,總是離九曲太遠,不夠幽深,高原的雨向來喜怒無常,無法營造西子湖畔的溫潤如玉,更沒有碧波蕩漾心馳神往的潔淨湖水,咔嚓聲想起,才發現不過是在夢中,美永遠無法複製,一如那些穿越歷史塵埃走來的絕代芳華,無不與西湖有關,就如現在的畫中的人,也曾那樣在西湖煙波雨巷中流連忘返,那些故事無一例外,完美開始,遺憾收場,所謂的才子佳人,不過是拋在風中的過往,是楊柳岸曉風拂堤的那一聲聲呢喃和嘆息,你如是,我如是,紅塵俗世人人皆如是。愛情,從來不是身體的相依,有多少人愛著卻已經分離。曾經爭論過“廊橋遺夢”里的愛情,何謂道德?把一生的愛情用一周透支,再用一具軀殼度過餘生,為了所謂的道德?若是我,我願意用一天去愛,再窮盡一生去遺忘,隨心而行即可。

我盼望的愛情,不需要大富大貴,不需要才華橫溢,不需要風流倜儻,你只需要是那個心有靈犀的人。山間置一茅屋,菜畦半方,魚塘半畝,晨鐘暮鼓,牽你的手,安之若素。遠處有木魚聲聲,山澗里百花清新,只可惜在這個浮躁濁世,越是簡單的東西越是求而不得,等到有一天決心要這樣的生活的時候,伊人已逝,時不我待。我們總是在錯過,錯過自己愛的人,錯過愛自己的人,錯過了百花嬌艷的春,錯過了碩果纍纍的夏,錯過了秋葉靜美的秋,一直在冰雪寂寥的冬里掙扎痛悔,習慣是個太可怕的東西,習慣了人生的寒冷,失去了驅暖的本能,不合理的存在就變成了合理,自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因為不願意再去回顧,便活在自詡的幸福里,心安理得。

我從來覺得寫文字的時候,是流暢自如的,有些微停頓都會放棄,第一次,繼續昨晚被打斷的思緒,也許已經不再是之前的味道,卻有一個聲音告訴我必須寫完。在拉薩的一周,多數時候,一個人背著背包流浪,卻不覺得孤獨,這些天,在四川那惱人的悶熱里我不止一次深深懷戀那短暫的時光。淫雨菲菲的拉薩有著難以言諭的離愁和缺憾,有人說,習慣的養成只需要一周,一周就可以習慣一種存在,像下了蠱,再無藥可解,我曾經是不信是,七天,無論對一年還是一生,都是太過渺小的時間計量,可真的無法漠視的時候才發現,生活真的會下蠱,巫師還是自己,而你原本就沒有解藥的配方,只能這樣萬劫不復。果然是凌亂不知歸路,昨晚明明寫著西湖,今天又回到了不達拉,是因為還有夢沒有結束。想起來那首詩“住在不達拉宮,我是世間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薩街頭,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這座城,我曾用盡心力逃離,而今卻遲遲不忍歸去,只因為此時此刻,我的流浪在拉薩街頭的有情人。每個人都有那么一次會對一個人說,我確信我愛你,但與你無關。很多時候,美在於缺憾,我們只能笑著說珍重,為心底最深沉的眷戀,因為無能為力。

那日,在拉薩漫無目的遊蕩,也許只是想記得這座城池。過去的十多年的時光,曾經對這個城市深惡痛絕,一切都在於這座城裡的人,記得有人曾說過,愛上一座城,一定是那坐城裡有你愛的人,我對這座城市的眷戀突如其來,生活中總有太多意外措手不及,我是無神論者,卻不得不感嘆生活的睿智,比如認識九年的同窗,有七年多的時間僅僅是個名字而已,突然大難來襲,意外收穫成了知己也許是我自封的,也罷,已經是禍兮福所倚,賺大了;再比如多年前的故人重逢,仍然儘可能提供幫助和方便,我何德何能得如此眷顧,一份內心最真誠的感念,讓這座城市變得不同於往日的美好,原來一切不過是在於看的人的心情,事仍是那些事人還是那些人,只因為我不再是七年前的我,一切便都不同。柏拉圖說,七年前的我羞澀,怯弱,淚光點點,像我前兩日所描繪的西湖邊悲悲切切的女子,我見猶憐。

那一日,我睫毛長得讓自己沒有辦法走路,手指是翠綠的,我確信其他都是原裝的,一句討厭讓我無比憎惡那個面目猙獰的自己,從小我就嚮往做一個清新如蘭的女子,卻弄巧成拙,這本不是真實的自己。那個下午,走遍了拉薩的大街小巷想要還自己本來面貌,卻求而不得,百思不得其解,又無比挫敗。在即將離開拉薩的這一刻,眼睫毛被我剪了,用盡力氣扒得七零八落,不過看起來已經好了很多,碎花斜襟旗袍,妝容潔淨,但我知道人生永遠無法重新來過,不如歸去。和老姐姐在布達拉宮流連,我從來沒有方向感,若沒有老姐姐在,我連轉經都不知反順。在昌都的時候,常常那樣吃晚飯後聽著音樂轉廣場,一直和很多人對面過,不覺得有何不妥,直到有一天一個藏族阿姨攔住我“姑娘,我們藏族都習慣從左向右”,我趕忙道歉,轉過身來,結果第二天晚上又反了,習慣,卻不得不入鄉隨俗。到處都是匍匐跪拜的人,十幾年前,徹夜躲在被子裡讀“馬麗華”,布達拉宮是最神聖的夢想,而今無數次這樣漫不經心地走過,心裡平靜如水,愛情也不過如此,習慣以後就會視而不見,很多人會對還不曾到達的地方心心念念去嚮往,而走過的地方鮮少再行第二次,人都有這樣的本性,沒有什麼不好,酸葡萄心裡每個人都有。看完,只記得裡面一句話“我曾經以為沒有了你的愛我會死,但後來發現,愛情是死不了人的”,歲月漸遠,你的一切,刻於骨上、銘於心間。風輕,夜闌靜。隻影依西窗,揮淚渡惆悵。借婉歌一曲,與寂寞相約陌上,同天涯,共此時!是否,便得地老天荒?我用今生執念,換來世你許我與你相牽。

煙花盡處,誰的眼眸定格了瞬間綻放的悽美,塵煙起時,誰於碧湖柳岸灑下數不盡的思念,其實,奈何橋上,再深的愛戀都抵不過一碗孟婆湯,一切歸於塵土,寧願曾經擁有,是無奈的安慰,更是不爭的事實,我們都敵不過流年,輸給了現實。我寧願只擁有短暫的愛戀也不願意終身遺憾,可是我們終究是俗世中人,還很善良,不能咨意妄為,不能傷害真情,能傷害的,就唯有自己。等待,是這個世界上最卑微的名詞,也許我等的僅僅是一個問詢,也許僅僅是輕輕一次回眸,也許只是一個會心的微笑,因為沒有了言愛的資格,不敢奢求更多,也許只是在涼薄的過往中添加一點記憶的深度,想要找個理由記得更久,或者再不忘記。可你是不知道的,比如在那些不能相見的等待里那些無助和痛楚,人生,一轉身,便是永遠。

那個最後的夜,徹夜未眠,在窗邊看晨曦微張,拖著行李箱走在清冷的街道,一片寂靜,只聽到輪子在地面滑行的聲音,我知道,我不會再流淚,回望還在睡夢中的拉薩,安睡著我牽念的人,零星的燈光,錯落斑駁的光影,如我紛亂的思緒。衝上雲霄的那一刻,最後一滴淚,飄散在我身後的空中,連同這座城,和所有美好的不美好的記憶,都成了過往,也許,一語成讖,不再復返。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讀著納蘭性德的詞,心緒萬千,真的什麼都是這樣,人生如此,愛情如此,相遇如此,相離也是如此。多年以後,再重逢,笑問,一別經年,好嗎?

謹以此文,寄語曾在我生命中駐足停留的人,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平安幸福就好,雖然這切都與我無關。真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