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愁

每個人都困在自己的喜怒哀樂里,一點點悲喜便可無限放大。這個世界再大,也不過是我們眼前這一尺三寸地。不論時間還是空間,我們又能走出多遠呢?也許,我們可以踏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當我們邁步過去,身後的世界再也無法瞭望。那些碧海藍天,那些海島冰川,那些名山大河,穩穩地立於原地,何曾有半刻屬於過我們?終究,你我都是這塵世的過客,而它們,看盡了人來人往,俗世悲歡。

不見它們為誰喜過,為誰悲過。日月星辰,璀璨也罷,黯淡也罷,這一刻,還是那一刻,在它們眼中毫無區別。如此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方能享一刻真正的靜謐吧。然而,人是感情豐富的動物,哪一刻能沒有悲喜?即便是困守在自己的一尺三寸地,依舊免不了一些薄愁輕緒。有時候,它繞成一闋清詞,也或許是一首小令,纏綿在字裡行間。

我不是詩人,寫不出纏綿悱惻的詩句,只好把這一縷若有若無的清愁種成擁擠的文字,祈望它在扉頁間枯萎。內心卻有一個聲音固執地爭辯:不,讓它蓊鬱成綿密的枝葉,開出嬌艷的花朵。一氣之下,便決定置之不理,任它自身自滅。多年後,如果花開如瀑,我會記得曾經的那一縷清愁。如果再也尋不到當初的文字,那便隨它逍遙。

也好,人生難得逍遙。心既飛不出自己設下的牢籠,至少該讓文字飛揚,讓清愁起舞。那一方天地,有不勝依依的楊柳,有鏤在樓心的明月。穿簾繞戶,見誰對鏡梳妝淚千行?聽誰一聲長嘆話淒涼?那些凌亂的呢喃,衝出斗室,散在風裡,伴這明月天涯遊蕩。

但願這一去,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

而,我這一片夜空,會否有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許是有的,妨如這淡淡清愁,即便弱的像風雨飄搖中的一盞燈,依舊不肯熄了心頭一點火花。若再添點油,是否就成燎原之勢了?無論如何,這油是不能添的。就讓這一縷清愁亮堂在屬於它的角落,不去驚擾。雖然它有攻城略地的本領,但它只守著自己的三寸之地。既無野心,也就不必去糾纏。

我的國里住著它的城,它的城裡住著形形色色的子民。我也許眼角都未瞟過他們一眼,他們卻對我頂禮膜拜。我該感激涕零,還是執戈相向?其實,我該笑顏以對的。我笑,他們便丟盔棄甲了。多好,不費一兵一卒!

就讓他們這樣靜靜蟄伏吧,畢竟他們在我的血肉中生養。興許,有人會問:他們是誰?曰清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