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日記——南潯

倚著夏日的迴廊,小鎮睡得很安詳。陽光偷進窗,輕晃輕晃。訴說著白牆黑瓦的過往。

帶著微雨的江南天氣,走在青石橋,踩著青石街,腳底的世界屬於歷史的滄桑,刻著時間的皺紋。我用手掌輕撫雕花木窗,用手指輕觸多年紫藤,溫潤氣息沁入手心,柔柔地悄悄地沉澱在心底。開出一朵叫作夢幻的花。

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在一扇拱形門前停駐,凝望。原來曲徑通幽處,可惜花木無禪房。嶙峋假山石上的四角亭,看流水,眺荷塘。瞧那窈窕淑女,在水一方。看那粉色荷花,在水中央。想像著採蓮女撐著小船,身影在荷葉間穿梭,歌聲悠揚。

歌聲悠揚,飄過劉家牌坊——傳唱著孝節旌欽的傳說。

長長的青石板走不完,走過靜靜的牌坊,眼睛透過時光,看見百年前有過的輝煌,巷尾新婦何時盲,青絲換了鬢白如霜,繁華轉瞬,不過過眼雲煙。

蟬聲鳴鳴,鑽進古窗,抬眸向外望,芭蕉缺雨,風雀躍而過,葉子輕響,也耐不住寂寞學那紅杏。

儒衫少年書桌前靜坐,硯中墨幹了幾許,手中書翻了幾章,聞得那首古老的歌謠,偷偷溜出家門來到橋邊小茶館,捧來一杯茶湯,笑看巷尾新婦水邊洗衣裳。

少年、新婦的身影淡去,我坐在碼頭,看船遠去,穿過一座又一座石橋,和過往一起慢慢遠去,遠去。

我走過叫做愛新覺羅的朝代,走到民國初年,置身在紅磚的小洋樓,幻想壁爐里燃著火光,紅地毯上舞步翩翩,柴房裡關著苦命的絕代佳人,下人房裡走出個綠衣裳的丫鬟。

最後不過是將手中的蓮子丟進池子,看魚兒搶食,紅的,黑的,白的……

一曲千古輪迴又抱古箏,輕聲彈,南市河岸樂音裊裊誰人唱。街邊茶館陣陣茶香,垂柳遮住了視線。拾級而上,坐在橋頭,仿似盼著歸人,偶爾有烏篷船打橋下而過,便要焦急地看上兩眼。

掩嘴輕笑,我注定了要做那個緬懷的人。

路過商會,走進緝里人家,隔著玻璃感受龍袍上的龍紋,那九五之尊是否也如我一般曾真實地踩在這塊土地上,也如我撥開垂柳偷覷小巷盡頭……

原來以為長長的青石板走不完,但那只是記憶里的老街和那段斑駁的城牆,當一牆的紅燈籠躍然眼底之時,我才驚覺,我該踏上歸程了。

頻頻回頭,低眉淺嘆——再見,水潯之南。再見了,夢裡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