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你的面孔,依稀是那時的朦朧,那年少的幽幽夢境,隔過心畔的花與水,跨過十年,跨過死別,跨過傷懷,最終牽引我,擺脫時間,擺脫空間,相見。

那年的你,美得如初綻的玉蘭,雕花的檀木窗邊有你親手栽下的寒梅,你對著銅鏡的眼,輕柔如水。透過鏡面,你恬笑得望著我,告訴我你的欣喜,那黃色赤銅的渾濁,抵不了你眸中的波瀾。我微向前傾,穿過你黑髮的我的手,五指微分,青絲屢屢,如若桑絲。我道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離不棄永相隨。你道與我,時光靜好,與君語,細水流年;與君同,繁華落盡;與君老,天地久長。

歲月,綿延。

當時當世的相約,早已隨著石碑上的塵埃隨風飛落。到如今,已是十年,你又入我夢,我又撫你素手,這夢啊,又何不是天涯!那夢中,我與你雖是咫尺,卻永隔陰陽,你不捨的淚,打散了一地浮塵;我眷戀的眸,挽不住時光轉瞬。

你的雙眸中流露認真,唇間儂語清淺:待我長髮及腰,娶我可好?

我語於你,待你青絲綰正,鋪十里紅妝!

你笑了,恍若盛世的玉蘭……

到如今,已是十年。十年,若寸寸相思能迴旋流轉,只怕思卿的長水早已逆流成河。今日於你墳前,折一枝玉蘭,插於你發間;捧一掬清淚,訴一腸愁思,撐一柄青傘,與你同聆細雨瀝瀝。我的妻,你可看見,時光如炬,轉眼我已兩鬢如霜,衝冠早成黃髮,而你於我心中,依然是那初遇時的青絲如黛,巧笑嫣然。如若站在這初遇之處,若你我再次相見,尚能識我否?只怕是相見不相識!

乾枯的心落雨了,這心中陰雨積匯的淚水,一滴一滴,滴痛了時光,滴苦了心扉。千行的淚水,無言,思戀,道是早已隨著歲月的長河蜿蜒遠去了。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一紙回憶,被江雨朦朧,只是,人亦錯,時光亦過;情難逝,繾綣吟喔。

只嘆啊!太匆匆,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