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之間

慶曆四年上元夜。

江湖大派聖盟門主仙逝。

今日新門主即任,張燈結彩,顏泊卻在一片喝彩聲中獨自走出了大門。

昨日同門雲集選出下任門主,他和秋誠是最有聲望的,但兩人既是對手又不算對手,只因為他和秋誠女兒秋瑾是相好。明著說,顏泊為聖盟做的不算少,威望也稍高,又深得老門主真傳,早有人放話說下任除他無人了。

可如今,勝者卻是秋誠,敗者是他顏泊。此事如今不過是人們茶涼酒後笑談的話題罷了。

回想昨日宴席上那推杯又換盞的場面,不禁泛起陣陣噁心感,他又怎會不知是秋誠在背後的動作呢,只是……罷了,罷了,半生的血淚,盡徒然也就算了,這也是個教訓不是嗎,不禁想起了銘刻在樓牌上近乎完美的碑文,呵呵,不知現在有沒有被抹去呢,再完美又有何用?如今只是笑話而已。抬眼看到近在眼前的青山,忽然自嘲的一笑,不如放下一切,隱居山水之間好了,我顏泊發誓從此與浮世名華兩散!

不覺中已走到了湖畔,咦?路邊怎會有一把油紙傘?只是,這被人拋棄在這青石板上的,不正是他曾送給秋瑾的禮物么?想必她和她父親都是一起的吧,這幾日都沒露面呢,那些說過的愛我也都像這傘一樣早早的就被丟棄了吧。

抬眼看到身旁的一對伴侶停下步子折花,即使被露水沾濕了衣裳也依舊淺笑依然。不禁多了幾分羨慕,轉而一想,不如我也做這樣的一個人也好呢。可抬頭看到那滿樹的玉瓣都傲然挺立著,忽然就多了些許不忍。煙霧迷濛中,依稀看到風雨吹落了幾片段預告瓣,心下竟泛起陣陣心疼。

向里走,就進了山中,,顏泊聽到了寺廟裡的僧人緩慢的誦讀佛經,忽然就有了作曲的心情。漫步到湖邊,尋了一塊大石,席地坐下靜心撫琴,委婉優雅的曲調在山林中蔓延開來,不遠處的女子躲在樹後都聽的入迷起來。樹葉舞蝶,蟬鳴又歇,一曲畢,聽著著山曲,竟覺得這青山綠水似都聽懂的你的音樂,心想也好喔,從此,山水便是我的知音。

古老的八重櫻落下漫天花雨,顏泊在林中漫步,任櫻花吹上鬢髮,低吟和歌。終於倦了,便臥在櫻花樹下淺眠。今生,就同這落花雨做伴吧。

夢中,不遠處出現一女子,向他走來。春柳色的單衫,春柳色的腰帶,一柄輕紅的紙傘,卻是秋瑾。她來到顏泊身旁,輕輕喚著:顏泊,顏泊?

良久,顏泊才應了聲:小瑾,喔,不,秋瑾,你來是為了什麼?

女子一怔,輕嘆:顏泊,我是來找你的……

沒說完就被粗暴的打斷:找我?是秋誠讓你來的?是的話讓他滾開,還有你,也離我遠點,你不配和我說話!

許是太過粗暴了吧,秋瑾瞬間瞪大了眼睛,淚水盈眶,良久才漸漸平息,淡淡道:我認識的顏泊不是這個樣子的,你我兩年的情分,你不信我也罷,但我今日來,一時替父親向你道歉,二是,我剛說服了父親將門主之位禪讓與你。你,還不能原諒他嗎?

顏泊心下一驚,什麼?禪讓??太多的驚訝讓他直接驚醒,翻身坐起,身旁卻冷不防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餵~顏泊,需要我再問一遍嗎,原諒他了就起來跟我走啊喂~

顏泊徹底的愣了,半天才問:剛才是你一直在跟我說話?

秋瑾也一愣,隨即怒了:我跟你說話你以為是做夢嗎?!你知道我求父親禪讓有多難嗎,從老門主去世他就把我關起來了,你以為我容易嗎!

顏泊聽罷,心裡已明白了一切,起身抱住身旁的女子,他很慶幸,沒有丟失這樣一個愛著他的女子,很慶幸染指江湖沒有結成悲劇,秋瑾伏在他肩頭輕輕抽泣,他忍下心中的疼,他又怎會不知,她為了他,與父親交談會有多大的委屈,可終究還是沒有白費不是嗎?

落花雨下的是那樣密,可即使再美的花,再美的雨,如今也無法留住這對戀人。他們丟了紙傘,在風雨中緊緊相擁。誰都能看得出,這是一對茫茫紅塵中,真心相愛的男女,天知道他們穿越了多少時光,走過多少磨難,才能這樣坦坦蕩蕩,無所無謂的放縱彼此的愛,在這人心易變的歲月里,一份真愛該有多么不易,所以唯有微笑著祝福,祝福這山水之間的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