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鋼琴迷

你穿著深棕色外衣,筆直地站在那裡。淡紫色的琴幕緩緩落下,像你長長的睫毛。對著月光你眨動深邃、憂傷的眼睛。就是在掠開你栗色長髮的時候,我決定擁有你。

年僅4歲半的小孩開始並沒有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我每天只在你弓起的背上練習半小時鋼琴。你沒有責怪我,只是聲音不那么協調。我慢慢懂得你蕭蕭下的眼帘,有些失落的歌喉。於是,在老師的幫助下,我們牽起手,開始做永久的朋友。

4月,春日從天堂來臨。來自四面八方的琴童,和我一樣,一同參加屬於自己的角逐。又是夜晚皎潔的月光,你抬起頭,眼神堅定而執著。《塔蘭秦拉》熟悉的鏇律,那么清涼,像黃金海岸輕柔微風下不斷湧起的浪花,甚至連你,也那樣輕快地舞起來。也許是音樂感覺不錯,我幾乎沒怎么練習就一路綠燈通過海選、初賽和複賽,晉級決賽。

我自然加倍努力起來,指法和技藝也愈加嫻熟。但是,當我每次去老師那裡彈奏時,她原本晴朗的臉龐又稍稍閃過一絲烏雲,默然搖頭,說我缺一點感覺,就一點。我有些落魄,心想:一切皆好,要什麼感覺?一連幾天猶如丟了魂一般。一一周后的一天晚上,我依舊踏進琴房,朋友也依舊垂手而立,特有的第六感告訴我,今天一定有別樣的收穫。我快速練習起來,腦海里競出現變幻莫測的圖像:金風細細,葉葉梧桐墜。斜陽照闌乾。深秋波蘭輝煌的王宮,燈火通明,舞會暖暖的映照人心。鋼琴王子蕭邦,身著燕尾服,端坐在琴凳上靜靜彈奏一曲《塔蘭泰拉》。隨著音樂,所有人滑入舞池,婉轉優雅地舞動,讓我這個觀眾的心猛然豐盈起來,好像原來荒無人煙的精神沙漠上種植了暗香浮動的水仙,旁若無人地盛開著……我快樂地大叫一聲,這不就是那種感覺嗎?技藝就這樣成長,仿佛是一隻正在飛翔的畫眉,衝破雲翳,直向藍天。比賽結果已然讓我眉開眼笑,演奏畢,全場起立,沖我微笑,鼓掌。

直到現在仍念念不忘那個金光閃閃的獎盃。那不是我一個人的,鋼琴,你也應該分得一半。曾經固執地認為你88個牙齒是禁錮我的象牙塔;自那個晚上之後,我明白,那是你悉心為我營造的一個馬上能展翅高飛的平台,而我呢,即將再次起飛。我是一個鋼琴迷,請別打擾我,我正和她促膝交談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