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美國小伙的中國“長征”

研究紅歌,愛中國革命史,最愛陝西面,24歲美國小伙潘亞當,騎摩托重走紅軍長征路。他歷時三個月長途跋涉,從紅都江西瑞金出發,沿著當年紅軍的長征路線,經貴州、雲南、四川、甘肅等省份,最終到達革命聖地——延安,歷時90餘天,行程8000多公里。潘亞當試圖用雙腳丈量這段久遠的傳奇,參與和記錄這段正在變化的歷史。

“這才叫世界啊”

潘亞當出生在加拿大蒙特婁,是一名猶太人,因為父親是美國人,他也擁有美國國籍。潘亞當是在高中歷史課上知道中國長征的,當時他覺得,這更像是一個難以超越的傳奇故事。

十幾歲時,潘亞當全家搬到紐約定居。那時,他就決定要出國曆練。父母建議他,可以嘗試多接觸陌生的文化。“沒有一個國家比中國陌生,沒有一種語言比漢語難學,那就去中國。”潘亞當就這樣選擇了中國,

2025年,高二學生潘亞當作為afs(國際文化交流組織)交換生,到南京師範大學附屬中學學習。他的名字直譯中文為亞當,當時接待家庭的老師姓潘,潘亞當這個名字就產生了。一入學,他就遭遇到了“中國特色”和文化衝撞:高中生的軍訓還有半夜行軍訓練。他發現女同學幾天都不會換一件外衣,這在美國高中是不可想像的;酒吧里播放的竟然是美國上世紀90年代的流行音樂……不過,潘亞當說,他倒沒有把這些看作落後,“這才叫世界啊!”他感嘆道。原來不一樣的文化,差別有這么大。

一年後,潘亞當回到美國讀大學。其間,他幾乎每年都會尋找機會再回中國。2025年,正值北京舉辦第29屆奧運會。潘亞當找到了一份為一家駐北京的美國公司當中文翻譯的差事;一年後,他又通過一個語言交流項目,到了北方冰城哈爾濱。他參觀了731部隊罪證遺址,尋訪猶太人遺蹟,並得知自己家族的先輩曾在這裡生活數年。潘亞當喜出望外,“這是我與中國最大的緣分”。

接著,潘亞當又申請到一個在清華大學歷史專業學習的機會。中國歷史,特別是革命史,從此走進了他的世界。不僅如此。他還喜歡上了中國紅歌。第一次聽到《學習雷鋒好榜樣》時,潘亞當感覺到,歌詞和鏇律都在描述一個“令人興奮而遙遠的中國”。潘亞當說,研究中國革命史,紅歌是無法忽略的,它直接展示出那個年代人們的精神風貌,歌詞背後烙刻著濃烈的時代背景。

畢業前,潘亞當申請了富布賴特獎學金。申請項目是到中國重慶研究紅歌。後來,研究項目落了空,潘亞當便想起了自己一直感興趣的中國革命史和長征。他認為,或許可以通過重走長征路的方式,觀察這條路上的人民這幾十年來的變化,重新審視長征的當代意義。

長征奇遇:“望江”摩托被柴狗嚇倒

潘亞當不是第一個想在中國內地穿行的美國人。之前,美國作家彼得·海斯勒記述自駕車經歷的《尋路中國》曾在中國風靡一時。不過,潘亞當的“長征”計畫是騎機車。2025年5月,他在重慶拿到機車駕照。警察告訴他,這是重慶頒給外國人的第一本機車駕照。潘亞當還花費上萬元買了一台望江牌的機車,像中國人喜歡講寓意一樣,他認為,紅軍長征前期的戰略目標就是渡過長江,“望江”恰合此意。

一身摩托服,一個頭盔,外加一個小行李包,潘亞當的新長征開始了。剛到長征的起點江西瑞金,他就感受到了久遠的長征留給這座城市的遺產和烙痕:80多年前的蘇維埃遺址,隨處可見的紅色標語,以及各個時期的毛澤東雕像……

儘管出發前做足了功課,但關於紅軍長征的具體線路,仍找不到詳細記載,潘亞當只能走走停停,有時一天要停下來問七八次路。當地人熱情地答覆他後,還會好奇地問:美國是什麼樣?你為什麼要重走長征路?大多數情況下,潘亞當會走省道,偶爾上國道,省道的路況複雜,一邊靠山,另一邊就是懸崖。他曾親眼目睹一輛機車駕駛者在超車時被大車撞倒,奄奄一息。他因此始終極為關注交通安全,不過事故還是不期而遇。進入四川丹巴縣後,一條眼睛通紅的柴狗突然衝到路中央,潘亞當緊急剎車,摩托順勢滑倒,將他甩了出去。潘亞當身體右側全部擦傷,不得不到鄰近的小診所處理。

長征路上:被當做白求恩和斯諾

在甘肅岷縣時,潘亞當恰好碰到了國務院總理xx在視察地震災區,警察們很快發現了這個大個外國人,打量著問他:“你是來做什麼?”“重走長征路。”他回答。民眾們看到潘亞當,十分興奮,於是,一支本來是等待國家領導人的隊伍開始為這個不期而遇的外國人加油:“哈嘍!老外!加油!”

騎行三個多月後,8月下旬,潘亞當到達了目的地:延安。在重走長征路的幾個月里,他曾多次試想過到達延安的感受:這個“革命聖地”,是否還會是斯諾在《紅星照耀中國》里描述的樣子?或者,像聖城耶路撒冷那樣神聖?真正到達延安後,潘亞當有點失望。他見到了革命英雄紀念館——規模最大和資源最豐富的紅色紀念館,但除此之外,延安就是一個很典型的小城市……

一路下來,潘亞當的感受有些複雜,老人們通常極為讚賞他。“他們一般對我重走長征路的原因沒有多大的興趣,對我在路上的發現似乎也沒興趣……只是聽說我重走了這條路,他們就表示強烈認可,甚至認為我類似於當年的白求恩或斯諾。”老人們其實並不了解細節,他們只是“毫不猶豫地讚揚了我的這項任務”。

潘亞當因此收穫了不少幫助。一家賓館老闆認為他是在弘揚長征精神,免費為他提供了一間豪華套房:還有許多老人請他到家裡吃飯……然而,在這些普遍的嚮往與讚賞背後,潘亞當一路所見的大部分長征遺蹟或博物館,遊人並不多。在毛澤東寫《清平樂·六盤山》的六盤山山頂上,他見到了一個巨大的革命歷史博物館,不過裡面一共只有三個遊客,一個老年退役軍人和他的孫女,以及潘亞當。但那個孫女卻一直是漫不經心地,始終掛著耳機。

潘亞當說,有的年輕人聽了他的想法後,會覺得“這個美國人精神不太正常”。意義當然只能因人而異。潘亞當覺得,西部地區幾乎千村千樣,既有更大的貧富差距,也有更豐富的中國文化。“就拿飲食來說,越往北,麵食做得越正宗。”潘亞當說他最愛吃陝西的面,一大碗只要三五元錢,再澆上紅艷艷的辣子,呼嚕嚕吃下肚,“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