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當益壯

“如生命線末端分叉,那么表示,將來老當益壯……”這是我從一本手相書上看到的。瞧瞧自己的手掌心,分叉。喔!是分叉哩!

星期二,爸爸帶著自己的作品去裝裱。聽媽媽說,那家店裡的老人很是想找爸爸“拜師學藝”呢,糾纏著不放,於是告訴老人,下次定和自己丈夫同來,品評一下他的作品。聽罷,我便一時興起了興趣,總想見識一下,這位老人的“求學生涯”。

如願以償的。我有幸在學校放假時,去了那家店。外面正下著蒙蒙的雨。那家店的店門在兩旁裝點著霓虹燈的店門的襯托下,顯得落寞不堪,像一位久經風霜的老人,走進去,塑膠板製成的小型廣告,早已成了灰塵的家,慵懶的掛在了布滿蜘蛛絲的米黃色的牆上。玻璃櫃檯里放著枯舊的名姓片樣本和幾部早已被人拋棄,被時代所拋棄的裂了屏的手機,破舊的電池從手機的背後滑落出來,或許是希望被人發現,被人利用,可惜,它早已被人遺漏。灰沉沉的空氣中,漂著印表機散發出來的氣味,化學上稱其為臭氧。幾個年輕人在更裡面的日光燈下,處理檔案,裝訂,列印文章,複印機“嘩”的出紙的聲音,夾雜著訂書機被按下去的”卡拉卡拉“的聲音,譜寫出了一支無言又哀傷的樂章,伴隨著,那頭頂傳來的嗚咽般的,二胡的聲響。

爸爸問那些埋著頭的年輕人:老闆在哪?

幾個年輕人都紛紛從油膜和電腦屏里抬起頭,盯向了同一個地方,順著他們的目光過去,在那樓梯間裡,盡用幾塊玻璃割出一個廚房!一位六七十歲的老太太正在裡面忙著切菜,半晌,她才察覺到屋子裡的異樣,她抬起頭,沒有說話,只是睜著一雙眼,好像在問:“發生什麼事了?”

“這位老師找老闆”其中的一位年輕人一手拿著剛剛複印好的檔案,又好像朝裡屋喊了一句什麼。這是頭頂上起了一絲動靜,二胡的聲音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步一步走下樓梯的聲音“咯噠,咯噠”,一位頭髮灰白,手拿金絲邊眼鏡的老人出現在我的視線內,他是多么的像這店鋪一般啊!沉重。

”這次應了您上次的話,攜丈夫來了。“媽媽見到這位老人,笑著說。老人先是皺了皺眼睛,皺紋早已侵蝕他那深陷的眼窩,婉然開出了兩朵菊花一般,接著,老人顫顫巍巍的把眼鏡的兩條腿辦開,加上自己的鼻樑又盯著看了良久。忽然,原本無表情的臉上,立布滿了深深地,曲折的條紋,無疑,老人笑了。

“哎呦,可真是來了!你的字畫我也可都裝裱好了!”說著,轉過身去,從柜子里掏出一串鑰匙,慢慢的打開了身後的鐵皮儲存櫃。珍重的抱出了三個印著金色斑點的紅盒子,用抹布細細的擦了又擦,才交到我爸爸的手裡。

“麻煩您老了,”爸爸接過畫,對著老人說。“聽我夫人說,您有幾幅字向我請教?“

頓時,老人的眼底慢慢溢出白光,漸漸的,全部傾瀉了出來!他邁著自己最快的步伐,樂呵呵的笑道“我可希望著呢!但又怕獻醜了。”說完,領著我和爸爸來到樓上的一個小夾層里,樓梯很窄,走上去發出沉悶的低吟聲仿佛在抱怨,我們踩痛了他。夾層里有一台桌上型電腦,有一張鋪著花被子的床,床邊的牆上掛著一個書包,也許是給某個學生贊助的地方吧。正對著床的側面,有一張桌子,上面擺了把破舊的二胡,琴弦耷拉著,傾訴著歲月的滄桑。地上全是列印後不用的廢紙,上面端端正正的寫著”蘭“”竹“”梅“”菊“等清新優雅的字。

老人從一大摞廢舊的列印紙中摸索出幾幅字,獻寶般的捧上前來:“這都是近幾年寫的,獻醜獻醜啊”

“沒有沒有,我們都要學習”

“我不打麻將,不抽菸不喝酒的,無聊時,我就拉拉二胡,寫寫字,上上老年大學”

“哎呀,您這種生活可真是健康!”

“哪裡哪裡……”接著,老人轉過頭,看著我,喃喃的說:“小傢伙恐怕會成為你把那樣的書法家吧!”

“那還差得遠呢!你看她年輕,可她一點兒衝勁都沒有!還要向您學習呢!”

我無言的埋下頭,聽著長輩之間的對話。

出了店門後,小雨已經停了。周圍的溫度也開始變了,或許,變化最大的,應該是這家店吧。

老,當益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