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在乎他的死亡

夏日的午後總是這樣,悶熱難耐。小區的榕樹上,知了還在不知疲倦的叫著,惹人心煩。外婆在廚房裡做飯,我在客廳里握著遙控器不停地換台,心裡想著今天的電視節目怎么都那么無聊。最後停在了一個娛樂節目,勉強地看了起來。漂浮在空中的熱氣隱約傳遞著不祥的信息。

“叮鈴鈴”,媽媽的電話響了,而我的右眼皮也突然跳了起來。

媽媽接起了電話:“喂,你好。什麼?!”眼皮越跳越快,我也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害怕,尤其是在我看到了媽媽一臉的驚慌後。

等媽媽掛斷電話後,我還沒來得及問怎么了,就見她跑到廚房,大聲地告訴外婆那個驚人的訊息:“阿多的哥哥去河裡洗澡,不小心給淹死了!”

我的大腦“轟”的一聲爆炸,在“嗚嗡嗚嗡”的雜音中,我已聽不見媽媽與外婆說話的聲音,電視裡的人一直在笑,可我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麼。

我只記得我走進自己的房間,鎖上房門後,順著門,跌落在地上。

“怎么會,怎么會這樣.....”我喃喃自語道。

我清楚地聽見了我聲音的顫抖。

我不敢相信這個訊息,我多希望這只是個惡作劇。

那個哥哥這么美好,命運怎么捨得將死亡推向他呢?

記憶中,那是一個很溫柔的大哥哥,笑起來的時候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眼睛會彎成兩個小小的月牙,很好看。小時候經常跟他一起玩,但後來各自長大了,也就斷了聯繫。偶爾也會在一些酒席上遇到,卻也只是遠遠的瞥一眼,從不開口打招呼。

按理說彼此間是沒什麼感情的,就連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可是,為什麼我哭啊?

為什麼我的眼淚會濕濕的淌了一臉?

是因為那是我童年的回憶,而現在連回憶都不完整不美好了嗎?還是因為後悔沒能在他走之前好好地見上一面,談談心敘敘舊呢?

我不知道是為什麼。

我只知道,當我走出房間時,媽媽和外婆還在討論著這件事。可她們談論的不是那位哥哥有多么可憐,而是責任應該在誰身上,該由誰來賠償損失。而從她們的聲音里,我也聽不出惋惜,反而感覺到了一種類似於冷淡的東西。

我抽動嘴角,從心裡冷笑了一下。

後來便是葬禮了。其實我是極不想去的,可最後我還是去了。沒有為什麼,只是我的本能提醒我應當這么做。

我站在大哥哥的遺照前,照片上的他還是笑得那么傻氣,那么溫暖。直到這一刻,我才不得不承認,他走了,真的走了,且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靈堂上很是喧鬧。大哥哥的母親指責著他的父親平時不好好管教孩子,說現在出了事都是他的錯。他的父親坐在靈堂的一角,默默地抽著煙,一口接一口,煙霧迷繞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身邊的人都在或虛情或假意地安慰著大哥哥的家人,還有人在跟著鬼哭狼嚎。我把臉扭到一邊。也許這便是我不願意來的原因,我討厭看到這樣虛偽的一幕。

過了好久,葬禮終於結束了。

回家的公車上,媽媽閉著眼正聽著音樂。我望向窗外的大街。此時已是傍晚,風吹進來有種涼絲絲的感覺。炫麗多彩的霓虹燈早已亮了起來,裝束著這個本就妖冶多姿的城市。每個人都走著自己的路,步伐匆匆。他們臉上或喜,或悲,又或是面無表情。他們都不知道這世界上又少了一個人,就算知道了,恐怕也只會聳聳肩,淡淡的說一句:喔,是嗎。然後又轉過身,幹著自己的事。

我看著這萬家燈火,無意間抬起手,卻觸到臉上的一片淚痕。

我終於明白了,時光又帶走一個人。

可世界並沒有因此而改變,它依舊冰冷地轉動著,有人失聲痛哭,有人開懷大笑。上帝冷眼看著這一切,操縱著命運的轉盤。讓人生,讓人死。

原來我們是如此的渺小。

這一次,我看到了人在死亡面前的無力。

亦看到了這個社會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