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讀到有關屈原的詩文,總能讀到一些頗富感染力的讚美之詞,諸如“屈子之魂,雖逝猶生”“萬年不朽,青史生輝”等,不一而足。
我不否認這類讚美之真誠。的確,作為一代名臣和詩人的屈原,其性格之傲岸、品行之高潔、理想之高遠,令人肅然起敬。尤其是那潔淨的靈魂,如青蓮之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又如汨羅之江水,川流不息,堪稱“國魂”。
然而,我並不崇拜他。這絕非有意挑戰權威,冒天下之大不韙,只是覺得他的人生觀過於狹隘。
屈原生前浩嘆“舉世皆濁我獨清”,唯有一個漁父同情但並不認同他;漁父開導他“舉世混濁,何不隨其流而揚其波?”便可以想見其被社會遺棄之程度。想來,流放中的屈原同我們時常在街頭、垃圾堆前見到的靠乞討為生的流浪漢相似。只因他縱身汨羅江中,才讓世人對他的崇敬上升到一個頂峰,並且千百年來一直為人們傳頌。
然而,對於他的死,我總覺得世人的讚美有些讓人莫名其妙。在我看來,他的死,原本就是一種文人的懦弱和迂腐的表現。
屈原為何投水?因為楚國的覆滅讓他自己的理想也隨之破滅。在萬念俱灰之下選擇這樣一條不歸之路,對於常人來說可以理解,但對屈原,我不能理解。
他的這一被後人讚美有加的舉動,讓我看到的是他的一顆心缺少“憂民”的成分,他最愛的其實是楚國的朝廷,這是他的理想,而不是他的百姓——國家雖亡,百姓猶在!因此,僅憑“哀民生之多艱”這一詩句,就說明他心繫蒼生並非一種理性的判斷。
楚國到底該不該滅?即使放在當時來看,也是該滅的——對於苦難中的百姓來說,只有戰亂結束方有寧日。而當時的楚國注定要覆亡於強秦之手,與其垂死掙扎徒增百姓之苦,何不讓百姓早一些做一隻“太平犬”?想來身心俱疲的亂世百姓,內心深處也是渴望統一的——只是不能隨意說出,以免被扣上永遠也說不清的“賣國賊”的帽子。想一想楚國朝廷,君主昏聵,奸臣當道,所謂“黃鐘毀棄,瓦釜雷鳴”。被滅,不僅應該,而且理所當然!那么,聰明絕頂的屈原為什麼會為了這樣一個朝廷甘願赴死呢?因為他並沒有認識到,郢都的易幟,消逝的只是一個腐朽的統治集團,而不是楚國的黎民;楚國的滅亡,帶給百姓的並不一定是苦難,而有可能是新生。屈原的政治理想是什麼?是實行“美政”——聖君賢相治理天下。這到底是想讓自己名垂青史,還是讓統治階級興旺發達,抑或是為了讓天下蒼生安居樂業?如果根本目的是最後一條,那么,他更沒有死的理由。一個爛透了的腐朽國家覆滅,必有一個充滿新氣象的國家崛起,這是歷史的規律。那么屈原憑什麼極端地認為,楚國的覆滅就意味著他政治理想的破滅?百姓尚未安康,時局尚未確立,未實現自己當初誓言的屈原憑什麼就這么將自己的生命人為地結束,從而讓當初的信誓旦旦隨風飄去?
我說屈原狹隘,完全不是指他的品行,而是指他不懂得“至剛則必折”的道理——或許他是“當局者迷”吧,或許是作為王族身份的他本來心裡就只盛放著那個朝廷,從而陷入愚忠吧。
屈原因“剛”而死,或許會成為——實際上已經成為一段美談,然而,他終究沒有給後人創造出什麼實績——我指的自然是政治上,就如李冰父子的治水。
愛國,當以民為本。其實生活在屈原前面的孟子早已提出“民貴君輕”的至理,倘若本末倒置也算愛國,這樣的愛國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