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馬思墜

“馳馬思墜”即是說策馬飛馳之時,要時常想到翻身墜馬的危險,因此必須時刻警惕地拽緊疆繩、夾緊馬肚,這樣才能馳馬千里而不至於墜下來。

孩提時,騎在自家養的白馬背卜,旁邊有父親的扶持。當我在馬背上飄飄然之時,從未想到“馳馬思墜”,父親偶一疏忽,我便翻身墜馬,留下了難以忘卻的腫痛。

正因如此,多少年來,當我讀起“馳馬思墜”這一古語時,便咧嘴大笑,屈服於先輩見解的精闢。

那么,何時容易“墜馬”?恐怕就在那“飄飄然”的一瞬間。不信你看,騎者在馬踏細碎小步、步入坎坷不平的山岡,或揚起四蹄奔向險灘急流中,或馳騁在一望無垠的荒漠時,他們總是瞪著警惕的眼睛,is緊m繩,緊夾馬肚,可謂“馳馬”而“思墜”矣!而當馬兒緩步於青山綠水之間,流連於鮮芳艷蝶之際,飄飄然乎“思墜”之時,於是可悲的“墜馬”也常由此發生。歷史上,闖王李自成“墜馬”悲劇便是典型一例。這位曾破千關、斬萬將,使明王朝走向覆滅的赫赫千古的英雄豪傑,卻溺於牛金星的讒言之中,敗於吳三桂的刀劍之下。我想,這位闖王的慘敗與他的“戰功”、金鑾殿的琉璃瓦石、三足鼎上縈繞的煙雲不無直接的關係。

由此可見,“馳馬思墜”,對於每個獻身於壯麗輝煌的事業,馳騁於理想天地間的有志“騎者”來說,都是一個值得深思熟慮的問題!

一種榮耀。“中原”、“中華”、“中國”,大概都脫不了“中央之國”的意思,而對東西南北,卻慣於採取一種鄙夷或名褒實貶的態度。東夷、西域、南越、北胡,無一不是含有輕蔑意味的稱謂。歷史上儘管有張4二使西域,文成公主人藏聯姻,然而“中土為聖”的思想在大多數人的心裡卻依然堅如磐石。推而廣之,在眾多人的心裡,不僅是存在一國之內的“方位”優越感,甚至於國土之外的東西南北,也一概採取不屑一顧的態度。對東夷、西域、南越、北胡的輕視,如果歸因於這些地方的落後(事實上,也並非處處俱遜色於“中”),那么,對於國土之外的東西南北的不屑,卻著實令人有些不解。

的確,在封建社會的早期和中期,中國一直領先於其他國家。9世紀,當法蘭克人在歐洲率先進入封建社會時,中國封建社會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了。張衡的地動儀、祖沖之的圓周率,鄭和的七下西洋,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之類,確實令歐洲人自愧弗如。諸事我為先,天下我為中,於是乎,東西南北的觀念開始漸漸模糊了。這觀念愈來愈模糊的過程,也正是這概念本身愈來愈堅實強大的過程。終於,船堅炮利,擊碎了“中”的玻璃罩。

東西南北中?東、西、南、北、中,這世界究竟姓什麼?封建中國的悲劇就在於“中”的觀念過於深刻,而“東西南北”的概念過於淡薄。“睜眼看世界的第一人”魏源能夠提出“師夷長技以制夷”,確當推為天下名士,然而如魏源者又有幾人?魏源是中國人中的智者,是中國人的安慰,也是中國人的悲哀。倘使歷史上更有趙源、錢源、孫源、李源,中國又何以會經歷那百餘年的劫難?魏源之偉大處,正在於他有“師夷長技”的遠見和勇氣。

擴展其言,便是要人們睜開眼來,看一看東西南北,學一學東西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