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啊，過來，阿爸跟你說件事。”一個略顯蒼老的身影被我搖曳的身姿投射到滿是裂紋的舊牆上。
我，是一支白燭，立在銹跡斑斑的燈座上。
“誒！阿爸什麼事？”一道年輕的影子被投在牆上，馬尾辮在她腦後躍動著。
“呼。”一個煙圈從那道蒼老的身影中冒出，隨之吐出的，似乎還有那道身影的生命力，那背影更顯佝僂。
“鳳啊，你也13了，老大不小了……唉……”又吐出了一個煙圈，“而且……你又是個女孩子家……”煙圈接二連三地被吐出，我被嗆得難受，頭頂的火光黯了下來。
“阿……阿爸！你不會是想……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讀書！”年輕的身影使勁晃動腦袋，馬尾辮左右擺動，砸在她的臉上。“那一定很痛！”我心想。
“唉……我也不想啊……可是鳳啊，你知道我們家的情況，你媽過世得早，你還有個弟弟，你看！咱們家還有什麼值錢東西？！”那道身影越發的佝僂，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伴隨著咳嗽聲，這間空蕩的屋子似乎也搖搖欲墜。
年輕的身影連忙上前為他拍背，帶著哭聲說：“阿爸我知道！可是……嗚……”頓了一會兒，她的聲音堅定了起來，“好！我不讀書了！我幫家裡幹活！”鳳抹乾臉上的淚水，身影堅毅了起來。“她在哭什麼呢？管她呢！反正我也活不長了，別自尋煩惱！”我想。
“阿爸對不起你啊！怪就怪你是個女兒身啊！咳！咳！”鳳趕忙止住阿爸的話：“阿爸！瞧您說的！我能幫家裡幹活不挺好的嗎？而且我讀得也不好。”可是，這簡陋房間的牆上分明貼了三好學生的獎狀，我分明照到了鳳眼中的淚光！“自欺欺人么？”我冷笑。
“好、好……那你早點睡吧……”說完，蒼老的身影便起身，略顯遲緩地走了出去。
“咦，這是什麼？”突然間屋中的反光刺得我兩眼生疼。“淚？你果然是難過的啊！何苦強顏歡笑呢？”
過了會兒，她環視了屋子，後走到我的面前：“白燭，現在只有你能和我說話了……你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嗎？我希望我能讀好書，以後找到個好工作，買一套大房子，那房子的牆壁一定要乾淨，沒有裂縫！”鳳擦了擦淚，繼續說，“然後我把阿爸跟弟弟都接進去住。我要在自己家裡挖口井，這樣阿爸就不用每天跑那么遠去挑水；我要買很多很多的蠟燭，這樣我每天就可以看更多的書……可是……可是……”我突然感到一滴液體從我的身上滾過。“那是什麼？我的淚嗎？我怎么會有淚？”正想著，更多的液體滑過……
“好了，該睡覺了，呼。”我頭頂的火光被風吹滅。
“這就是淚嗎？”我看著我腳下的液體。一陣涼風從破了的窗戶紙中吹進，我的淚又凝結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
“原來我是沒有淚的，那只是熔化了的我自己……”
只有鳳知道，那個夜晚，有隻白燭，陪她一起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