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從未被忽略

深秋,夜晚。

雲層把整個天空遮得嚴嚴實實,月亮躲在它們的背後,不露臉,一點不像秋高氣爽的夜空。

我坐在房間裡寫作業。客廳傳來陣陣歡聲笑語,像針一樣刺向我的大腦,擾亂我的思緒。我極力想趕走它們,卻又盡力想聽清她們在說什麼。

那是奶奶和表妹小蕊的聲音。這個周末媽媽出差了,奶奶帶著小蕊到我家來照顧我。只聽奶奶那柔和的聲音又響起:“蕊蕊,今天夜宵想吃什麼?等下奶奶做給你吃……”“夜宵,夜宵!剛吃過晚飯就想著給她做夜宵!”一股莫名的嫉妒之火湧上心頭。下午,奶奶已經帶小蕊逛了半天的超市,提了兩大袋好吃的回來,晚上又要為她做夜宵。“真是的,心裡只裝著蕊蕊一個,難道我就不是你外孫女!”

記得小時候我一直是奶奶的掌上明珠,直到小蕊出生,奶奶就從我家搬到了小姨家,連同奶奶所有的愛都帶給了小蕊。以前,奶奶總是緊緊地牽著我的小手,串街走巷,去菜場;後來,只是牢牢地拉著小蕊的手,逛超市,上公園。以前,奶奶總是在夏天的夜晚陪我一起數星星;後來,只是在柔和的燈光下唱著兒歌哄小蕊入睡。以前,奶奶總是費盡心思做我喜歡的菜;後來,只是為小蕊做五花八門的小吃……記憶中那些溫馨的碎片像電影花絮似的在我腦海中回放,猶如一絲絲德芙朱古力的甜蜜滑過心頭,可回味卻不乏一股醋溜魚的酸味。

奶奶和我雖然已經兩三個月沒見面了,她卻還是一心只想著小蕊,我就像被遺忘在一個無人問津的角落,一股股涼意由上而下穿透腳底。

不知過了多久,客廳里的說話聲已經沉默了,廚房裡似乎響起了鍋碗瓢盆的交響曲,肯定是奶奶開始為小蕊做好吃的了。做就做吧,就讓小蕊吃成個小胖豬,我還是先完成自己的作業吧。

“吱呀――”開門聲打了破夜的寂靜,也打斷就我的思路,我轉頭看房門,只見奶奶一手端著一碗夜宵,一手提著一袋東西,正一臉慈祥地走進來。“琪琪呀,奶奶給你燉了桂圓雞蛋湯,趕緊吃點。念國中了,很吃力吧?這次看你臉都小了……”奶奶滿眼憐惜地看著我,嘮叨個不停,“當初就叫你爸別讓你住校,學校食堂飯菜又沒營養,晚上又沒夜宵吃……哎喲,這樣讀下去,該瘦成啥樣呢?來來來,趕緊多吃點。”她把滿滿一碗的桂圓雞蛋湯放在我面前。

一股誘人的甜香沁人心脾,那碗中的桂圓,一個個晶瑩剔透,那兩個雞蛋,透過嫩白的蛋白清晰可見金黃的蛋黃,猶如年畫上那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好可愛!還有些許橘紅的桂花像星星一樣點綴其中。

還沒吃,我就已經品嘗到奶奶的那份用心和愛意了。抬起頭不無愧疚地對奶奶說:“奶奶,我總以為你不愛我了,天天只陪著小蕊……”

“哎喲,怎么會呢?你和蕊蕊都是我的寶貝!你看,下午我和蕊蕊去超市,也給你買了一袋好吃的,有餅乾、鄉巴佬、牛奶……你帶到學校,晚上肚子餓了吃。”奶奶指了指她剛提進來的那袋東西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蕊蕊還小,奶奶要多照顧她一些噢。”奶奶邊說邊用她那粗糙的手心反覆撫摸著我的一隻手……

原來奶奶從未忽略過我,只是作為奶奶的她,只能把這份愛掰成兩半,都分給了自己的兩個孫女,唯獨沒有她自己。可是作為姐姐的我,還老是和小妹妹爭風吃醋,心底里總以為奶奶給自己的愛少了,忽略了自己,從來都以自我為中心,不曾為他人著想,不懂得把“愛”分享……

不知不覺中,一股暖流湧上心頭,話語堵在喉嚨說不出,眼淚卻使勁地想擠出眼眶,我只好抬頭望向窗外,不讓奶奶看見。此時的夜空已是雲淡風清,一輪圓月猶如碗中的蛋黃,懸掛在清新的天際;閃爍的星星,猶如小蕊調皮的眼睛,正在跟我做鬼臉呢。喔,原來我的生活依然像這桂圓雞蛋湯一樣香甜!

人哪,有時候,明明一切都沒有改變,卻只是因為“我總以為”而誤解了許多人與事,錯過了許多生命中的美好。

很幸運,今天我能及時撿回了這份美好,沒有錯過生命中愛我的和我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