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的設計

“你一定要去江南看看。”友人是生於江南長於江南的水鄉女子,“那裡是上蒼最溫馨的設計,我保證。”

就這樣,在她的慫恿下,我來到了江南。

一彎曲曲折折的青石板路像一曲平平仄仄的江南小調,仿佛微風一撫,就會有行雲流水般的音符流淌出來。側耳細聽,好像還真有些樂音飄入耳中,像春日溫潤的細雨,滴滴答答;像母親柔和的呼喚,纏纏綿綿。

隨性地踏著高高低低的青石板小徑,我在寬寬窄窄的巷弄里走著,有些乏了,便隨意拐進家麵館。

這種麵館在江南的小巷裡隨處可見,門面小巧,店裡稍顯得有些冷清。待踏進去,才覺得店裡的格局有些像家裡的廳堂,有些熟稔的氣息。

“阿姨,來碗面。”

“唉,好,來了。”櫃檯里的婦人放下手裡的活計,溫軟的嗓音輕輕應了聲,半舊的藍印花布圍裙,邁著不溫不火的步子去了後院。不知怎的,就有些想外祖母了。外祖母在世時,也愛圍著條藍圍裙,在家中前前後後地走動,摸索著自己的事情。

麵館的門正對著江南最多見的物什――河。河水逶迤蜿蜒,波瀾不驚,仿佛還在夢裡一般。偶或有眉眼極其安詳的婦人撐了艋舴在河上悠悠地行著,小小的烏蓬船頭也擺了艷艷的花兒,明媚的色彩耀得人心裡發暖。見你一直盯著看,婦人竟不好意思起來,低了頭一笑,竹篙一撐,小舟便緩緩前行。極輕柔的動作,卻還是驚到了船頭的香花。於是,船行過,河中留下了花,映著岸邊的依依楊柳,在河水安詳的夢裡漾開一圈圈的波紋。

“面來了,當心燙。”婦人的輕喚將我的目光拉回店中。白淨的瓷碗裡盛著白靜的面,一把蔥花撒在上面,熱氣騰起,竟模糊了鏡片。外祖母也愛下這樣的湯麵,想著,不由少了幾許初來乍到的侷促和窘迫,甚至有了種歸家的感覺。

“先喝口湯,對胃好。”見我動了筷子,婦人叮囑道,“小孩子,要當心身體呢。”我笑著點頭,輕啜了口麵湯。順滑的鹹淡適中的湯料順著食道緩緩下滑,恍惚間,那婦人的身影漸漸融入了麵館的布景之中,與麵館中那些溫馨如家的小設計融合成一個整體,似乎外祖母正坐在桌子的那頭,看著我微笑。

友人說得沒錯,江南果真是上蒼給人類的最溫馨的設計,也一定是他最得意的設計之一,只是我想,這溫馨的氛圍亦恐是祖祖輩輩的江南人用心設計和締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