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種聲音

“叮嚶,叮嚶”,一串溫柔的手搖車鈴聲從遠處響起。呵,小四兒來了。

小四兒是個收廢品的,與常人不同的是,他不會吆喝,因為,他是個小兒麻痹症患者。

記憶中,小四兒常搖著那手搖車,左倚,右歪,“吱啦,吱啦”那車輪轉動的聲音宛如垂死的老者發出的最後一絲嘆息。小四兒十分黝黑,大概是常年風吹日曬的緣故,光滑的黑腦門常在太陽光底下發出異常耀眼的白光,他有一雙耷拉著的眼睛,那失神的模樣似乎總在思考些什麼,他的手腳甚至頭也亦是耷拉著的。

小時候,不懂事,覺得他那耷拉的眼,耷拉的手,耷拉的腳甚是可惡,每當那“叮嚶”聲由遠及近地傳來時,便會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石子如天女散花般砸去。“呃呃呃”,他每次遭攻擊後都是這樣的言語,然後那“吱啦”聲變得更沉重了,左倚,右歪。在他慌亂逃跑的背影中,那漸漸消失的“呃呃”聲如魔咒般纏繞在耳畔,那聲音,是乞求,是無助,是忍讓,還是代表著其它,我不得而知。

記得有一次,小麗家那條老黃狗突然發狂,對著我狂吠不止,我自幼怕狗,被嚇得不敢吭聲,直直地站了一兩個小時。忽然,一聲“叮嚶”聲響起,我忽地有了希望,可是想到之前對他做出的種種惡行,“唉,他肯定調頭就走,才不管我的死活呢?”我這樣自言自語著沮喪地低下頭,絞著手指。突然,“吱啦”一聲將我從沮喪之中拉出,只見小四兒正用他那雙拐杖捅那隻狂狗,那狂狗很快撲上拐杖,咬住木頭,小四兒“呃呃”地叫著,突然,他那耷拉著的手臂似乎重新灌足了力氣,挺直了起來,把我拉上手搖車,然後拚命地晃動著那雙拐杖試圖擺脫狂狗的糾纏,我叫道:“小四兒,別管拐杖了,快走吧!”小四兒“呃呃”地搖著頭,從后座那兒拿出一個酒瓶子往地上一摔才嚇走了狂狗。在歸家的路上,坐在小四兒“吱啦、吱啦”搖晃的手搖車上,在與小四兒“交流”的過程中,我隱約在“呃呃”聲中聽出“那拐杖是我媽媽留給我的”這番話語,望著那牙印密布的拐杖,我不禁有些感動和懊悔,為自己曾經的惡行而感到慚愧。那個傍晚,小四兒的“呃呃”聲,是勇敢,是寬容,是平等,還有,對母親的念想。那聲音,在我的記憶深處揮之不去,讓我學會了尊重他人。

有一種聲音,它很平凡,即使“呃呃”兩聲,也能唱出人性中最美好的樂章,它教會我: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要以一顆平等的心相待,哪怕他再卑微,他身上總有一塊人性的閃光點,閃耀得讓你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