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土炮

打土炮,也叫打土仗。是農村孩子們玩得一種簡單刺激的遊戲。就是一個孩子站在制高點上,手拿小紅旗負責指揮,另兩幫孩子互相扔土坷垃。玩遊戲的場地也容易找,比如牲口圈舍、破院子等,都是最佳選地;遊戲道具更是垂手可得,從地上或是牆頭上摳一些土坷垃當炮彈即可。雖說這種玩法簡單,但原始、危險、刺激。客觀地說,遊戲談不上文明,但很鄉土,很接地氣。可以說,70年代出生前的壩上農村愣頭小子幾乎都玩過打土炮。

記得星期六放學後,男孩子先不回家。十多人湊在一起,找出一個比較公正的孩子當指揮官,下來的人按高低胖瘦分成兩組,每組再選個隊長,隊長領著各自的人馬,來到廢棄的破院子裡,開始籌備“戰事”。

分到自己的陣地後,兩個隊長先認真觀察各自的地形,之後讓手下的士兵修築工事,主要是修補一下掩體。再下來開始裝備彈藥,也就是大家分頭去找土坷垃,按進攻點把土坷垃分成幾小堆,堆在掩體下面。個高的、有勁的、靶子準的孩子自然就是主攻隊員,他們手握土塊,半伏在掩體後面;個小的,沒勁的孩子,就成了彈藥補給隊員,他們用自己的衣大襟,帽殼子裝著著滿滿的土塊,貓在安全的高牆後面,等待運輸彈藥。這樣的隊伍應該是世界上裝備最簡陋的了,但孩子們分工明確、各司其職,只有大家互相信任,真誠默契地配合,才不會被對方打敗。

當指揮官,看到雙方都已準備就緒。他手裡的紅旗使勁往下一揮,嘴裡大聲喊道:開始!

一場以土坷垃為彈藥的模擬戰爭,在兩幫孩子間緊張激烈地打響了

土豆大小的土坷垃在空中“嗖嗖”地互相飛來飛去。孩子們必須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才不會被迎面飛來的土坷垃擊中,在躲閃著對方的火力同時,還得奮力反擊,手中的土坷垃像是一枚枚手榴彈,朝著“敵人”扔去。堅硬的土坷垃“啪啪”地砸在掩體的牆頭上,碎塊四濺,白煙騰起,猶如炮彈在身邊炸響。頓時,雙方陣地上塵土瀰漫,喊殺聲、大叫聲,混成一片,震動著整個戰場。孩子們或是集中優勢兵力猛攻猛打;或是分散火力點,聲東擊西。我們甚至還會玩“瞞天過海”的戰術,就是把孩子的帽子摘下,用小棍支起來,露出帽頂,故意讓對方發現目標。於是對方的所有火力都砸向帽子,“噼噼啪啪”一會兒把帽子打落在地。當對方把手裡的彈藥消耗殆盡,這時我們挺身而出,乘機反擊,把對方打得人翻馬仰,抱頭鼠竄,狼狽不堪。

彈藥補給隊員們,在紛飛的炮彈中,躲躲閃閃,勇敢運送著彈藥。有時,土塊砸在身上,孩子們也不哼一聲,繼續收集著彈藥,運送著彈藥,一個個小臉通紅,滿臉汗水。當然,打土炮,是刺激和危險並存的。一次,我剛小心抬起頭,一塊土坷垃“嗖”一下從頭頂擦過,我突然感覺到頭皮涼涼的火辣辣地痛,急忙用手一摸,我的頭髮竟然被土塊擦掉一片,像是用剃頭刀給圓圓剔下一塊。還好沒出血。土坷垃不長眼,在打土炮過程中,打破手,打破頭的事,時有發生。如果情況不嚴重,孩子們就往傷口上撒把土,繼續戰鬥。那時,我們就像電影裡我軍的戰士一樣堅強勇敢,我們也是輕傷不下火線,大家知道誰當逃兵誰就是孬種,以後會讓孩子們瞧不起的。

當戰事進行的時間差不多了,站在高處的指揮官急忙擺動小旗,在他的吼叫聲中,我們漸漸停止了進攻。這時大家都像泄氣的皮球,坐在原地喘著粗氣休息,儘管倍感疲憊,但手裡仍舊握著沒有扔出去的土塊。再看孩子們,個個灰頭鼠臉的,頭髮里,脖頸里,到處是細沙碎土塊,臉上的塵土和汗水和在一起,黑白相間,臉像是被畫了一樣,更顯兩雙眼睛炯炯有神。

一場土炮打完,雙方不去刻意分勝負贏輸。孩子們休息完後,站起來用手拍打著身上的塵土,各自說笑著打仗心得,分散開回家吃飯。

有時我就想:那時的孩子們穿得破、吃得差、柴垛里鑽、泥土裡滾,玩起遊戲像小瘋子,可個個身體都很棒,像石頭一樣硬實;而現在的孩子穿名牌、逛超市、遊戲道具幾乎都是電子產品,整日足不出戶;他們沒玩過石頭土塊,沒和過尿泥,沒拔過酸柳柳,沒挖過辣辣根兒。可他們的身體素質並不太好。更主要的是,有些孩子還很自私,缺乏團隊精神。

想想:大地、沙石、泥土真還是我們人生成長的根基。我們思想認識上回不了土地,就吸取不了土壤里的營養,做人做事就顯得飄浮。當然,我並不是提倡孩子們玩打土炮這種危險的遊戲,但現在的孩子的確需要從水泥框架結構里走出來,從手機電腦網路里走出來;用腳走走鄉間的土路,用手抓抓大地的沙土;他們太需要親近大地,回歸自然了。這,不僅僅是我們家庭的責任,也是學校和社會的共同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