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能從井眼裡拎水上來,兩個人就一起來到井眼。然後我站在一旁,看她用長長的竹桿勾子,勾起小水桶,在方方的井口一角,叉開雙腳,,把水桶放到井下,然後一抖,一沉,一提,再用力提起桿子,又忽地溜下手中的竹桿,只聽水桶在水中“撲通”地響起,姐姐就側過身,一隻手提竹桿,一隻手將她的辮子往後一甩。然後用兩隻手迅速地,一口氣把水桶從井底拎出,重重地放在井沿上。“把水倒進去。”她命令提著扁擔,傻站在那裡看她拎水的我。我連忙放下扁擔,拎起小桶的水,倒進大水桶中。三小桶水能倒滿一大桶,往往姐姐拎滿一大桶,就淺淺的拎半桶水上來,放在井沿邊,蹲下身,將水桶倒過來,用口對住水桶的邊,喝上幾口,她喝過,用手將水桶輕輕地一移,示意我喝,我便依她樣蹲下來喝水。剩下的兩個人就捧起來洗臉,然後再拎半桶,兩個人把腳對站著,姐姐高高地拎起水桶,把水倒在兩人的腳上,這時兩個人便忘了疲勞,姐姐也忘了我給她帶來的壞訊息。
看姐姐拎水那熟練、優美的樣子,我就自告奮勇地對姐姐說:讓我來拎。姐把井勾遞給我,不屑地說:你能拎起來?我按著她的樣子,用竹勾勾起小水桶,像她那樣把水桶放到井下,一抖,一沉,一提,再提起,放下竹桿,但水桶似乎只是浮在水面打圈,並沒有那沉沉的“撲通”聲,我使勁地頓幾下,但手上的感覺水桶還是輕輕的,水只在水桶底下,並沒有多少水進入小水桶。姐姐站在井眼旁的樹蔭下,眼睛搜尋著旁邊樹上鳴叫的“知了”說:拎起來倒掉,你這樣拎到夜都拎不上一桶。我又按她的樣子,側過身,把水桶拎上來,水桶里只有淺淺的一點水,用它潑在手上,倒在腳上,再將桶放到井下。姐姐又指揮道:一抖,一沉,要用力,要快。看她提得輕巧,說得容易,但無論我怎樣的用力,最滿意的也就提上來半桶水,再抬頭看樹蔭下的姐姐,姐姐卻晃著辮子,顧自走了。我只得憋著勁,小半桶、半桶一趟趟地拎,剛才看姐姐拎水的有趣勁,半點都沒有了,終於把一桶水拎滿。把扁擔兩頭的繩子理直,蹣跚著挑起擔子。姐姐早就在那裡等得不耐煩了,她斥責道:要介許多時光的,一擔水都到家了。
看著她挑起水桶疾步而去的背影,我不服地朝她喊:拎水是你的活。姐姐沒有回頭理睬我,我抹抹臉上的汗,氣喘吁吁地靠在牆上,儘管是夏天,從長長的弄堂吹過來的風,還是清涼涼的,一會兒滿頭大汗就收了回去,等喘息平和了,便坐在青石板台階上,尋找前呼後擁搬家的螞蟻隊伍。隨手撿根草或者樹枝條,把螞蟻們艱難地拖著拉著的獵物,輕而易舉地撥到她們的洞口,讓它們免了一路的辛苦,然後得意地看著它們慌亂的隊伍。終於聽到扁擔“吱嘎,吱嘎。”的聲音,抬起頭,姐姐已轉過另一條弄堂口,抱怨著過來:這斷命水缸,怎么挑不滿。走到我面前,她並沒有停下來,我欣喜地看著她從身邊走過去,我已知道那拎水的活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看她搖晃著兩隻水桶遠去。便又繼續觀察那螞蟻的隊伍,直到姐姐把一擔水放在我的面前。我迅速地把螞蟻們的獵物送一程,站起來。看到姐姐扁擔一頭的小水桶,我驚喜地問:今天不挑了!姐姐呲牙咧嘴地揉揉肩:不挑了,都快挑死了。說著拎起小水桶,甩一下辮子,走了。留下我和一擔滿滿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