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小時候的事作文

我揉揉肩膀,略蹲下身,把扁擔放在肩上,咬咬牙,提一口氣,把水挑起來。好歹這是這天最後的一擔,心裡沒了負擔,肩上的擔子似乎就輕了許多,腳下的路程似乎也短了許多,只歇上兩次,很快的便到了家。和姐姐一起把水倒進缸里,水面只不過到水缸大半而已,姐姐仔細地看看缸里的水面,我不滿地埋怨:都是你緣故。姐姐不以為然地朝我白白眼:不挑兩天總舒服的呀。這樣一直到開學,但星期六,星期天這挑水的任務還是我們的。

記得那天,照例的由姐姐從井眼挑到半路,然後由我挑回家。我們家是村裡有幸裝有廣播的人家,而從井眼到我們家這些長長的弄堂沒有廣播,白天的長弄堂是靜悄悄的,50公分寬度的一塊塊青石板嵌在鵝卵石路中間,兩邊房子的牆腳結滿青苔,古樸而幽靜,只有大搖大擺覓食的雞鴨。我剛挑著空水桶跨出家門,廣播裡就傳來一陣陣的哀樂,我邊走邊驚恐地立起兩隻耳朵,不敢相信那悲痛的訊息,我挑著水桶奔向姐姐,害怕地忐忑不安地告訴姐姐:毛主席逝世了。姐姐伸手就打過來,我本能地讓過,她咆哮起來:你胡說什麼?毛主席他老人家……這話能隨便說的,你昏了頭是不是。她狠狠地從我肩上奪過擔子,“蹭蹭蹭”氣哄哄地走了,走了一段路又回頭兇狠地說:別對人亂說。我恐慌地點點頭,無力地坐在青石板台階上,忽然堅信自己是聽錯了,姐姐是對的,毛主席是不會死的,一想到“死”字,我馬上把嘴捂住,驚恐地往弄堂兩頭望去,長長的弄堂沒有一個人影,才鬆口氣。

姐姐很快地挑了水回來,小水桶掛在後面,我像做了錯事,怯怯地看姐姐扁擔那頭的小水桶,姐姐放下擔子說:不挑了,都被你氣死了,看你亂說什麼。我垂著頭,心虛地挑起擔子,姐姐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甩甩辮子顧自回家。她拎著小水桶,跟在後面,一路責罵:你發昏是不是,你有毛病啊,竟說這樣的瘋話,毛主席萬壽無疆,毛主席是不會……。說到那個“死”字,她迅速地避諱掉,轉而又劈頭蓋臉地罵我,把她能想到的髒話、惡話統統都罵出口,我心虛地,理虧地低著頭,挑著水疾步走路,平常要歇上幾歇的一段路,在姐姐的怒罵聲中,也不敢歇,竟一口氣挑到家門口的弄堂。廣播中的哀樂一陣陣地傳來,跟在後面罵不絕口的姐姐,噤若寒蟬地閉了口,驚慌地和我一起豎起耳朵,當我再次聽到毛主席逝世的訊息,硬撐著的雙腿一軟,擔子被我“砰”地放在了地上,隨即蹲在地上號啕大哭,估計那時候倒不全是悲傷,多半是遭姐姐罵的委屈。

姐姐手足無措地拉坐在地上的我,我抹著眼淚和汗水說:我寧可讓你罵的,我寧可讓你罵的……姐姐也哭了,她哭著挑起水桶,我拎起小水桶跟她走,在跨進門檻時她一個趔趄,把好不容易挑到家的兩桶水晃出一大片,奶奶坐在椅子上,嗚嗚咽咽地哭,提著衣襟擦眼淚。“奶奶”姐姐哭著放下晃悠著的兩桶水,扁擔橫在門檻上,她跑向奶奶。

後來,每次和姐姐說起1976年的這一段往事,姐姐都無語,只是看著我眨眨眼睛。有一次想起小時候的弄堂,小時候的井眼,忍不住的又走進老弄堂去,弄堂依舊,但沒有了鵝卵石青石板和那綠絨絨的青苔 ,一色的水泥路延伸著一條條長長的弄堂,井眼也再沒有人挑水了,幾十根的水管把井裡的水抽上來,進入井旁邊人家的水塔,看得我羨慕死了,一問,用這井水的人家說,這水也就洗洗涮涮用的,早被污染了,吃的是山裡的山泉水,不過現在不用人挑,是用機車、汽車運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