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徵文:父親和一口甘甜的井

文/吳基軍

前幾年,當聽說因為環境變化而導致雲貴川大面積無水可飲的新聞時,我不相信有山有林的雲貴川會幹旱到如此地步。直到去年春節,回千里之外的老家與父母一起過春節時,我才真的體會到飲水困難是何種滋味。

家裡原本也安裝了自來水,只不過那些水不像大城市有水廠供應,而是直接引來大山深處的天然泉水。做為山里人,從沒有想過天然泉水會有斷流的一天,當這種情況真的出現時,大家又都過起了挑水過日子的生活,我家也不例外。在家過春節的那段日子,為保證一日三餐的飲水之用,除了在應付頻繁的人往客往,年邁的父親早晚還要抽時間擔起水桶挑水回來。每次我想去,可都被我父親攔下,說我在外時間長了不熟悉路,再說山路又不好走,容易摔倒。當我執意要去挑水回來時,父親總是一再叮嚀,挑水不要圖快,腳步要穩,擔不動的時候就找個平坦的地方歇歇……

吃山泉水已經不可能,每天挑水吃不僅浪費時間又費精力,而且對年過花甲的父母來說,更是件危險的事情。春節那幾天,我一直都在想辦法,希望能為快七十的父母解決吃水難的問題。最後,在父親提醒下,我決定在離家門口不遠有地下水滲出的坡下挖一口地下井。在離家南下深圳上班前,我對父親說,春節過後,趁農閒的時候一定要請一部鑽井機械來挖一口水井,那樣的話,在農忙的時候,就不必把精力花在挑水的事情上。我怕父母捨不得出錢請鑽機過來,我還特意強調說,挖井的一切費用無需父母擔心。對於在家門口挖一口井的提議,父母親不僅百分百同意,而且還說春節一過,他們就去請鑽井的師傅過來。

回到深圳之後,我一直牽掛家裡有關挖井的事情,每隔一段時間,我總要打個電話回去問問挖井的進度。可是,每次在電話里,父親總是會回答說家裡到處乾旱嚴重,好多家庭都在請鑽井師傅,所以一時之間還安排不到。大概是過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我意外的接到母親從家裡打過來的電話,在電話里,母親的第一句話就是告訴我說,家裡的水井挖好了,讓我不要提心。聽到這個訊息,我當然高興,因為有關吃水難的問題終於替父母解決好了。當我問挖井花了多少錢,而母親說沒有花錢時,我就明白這其中的原因,那一定是我捨不得亂花錢又從來閒不住的父親親自披掛上陣一錘一錘敲出來的。在我一再追問下,我母親才告訴了實情:家門口的坡下,的確有股不小的泉水,挖一口井應該不難。原本以為這井不太難挖,但實際挖的時候,才發現地下全是那種又硬又堅的麻石。父親沒有被嚇倒,更沒有退縮,而是鼓足幹勁揮動起了鐵錘,“叮叮噹噹”地與又堅又硬的石頭鬥爭了起來。就這樣,在近二十餘天的時候里,父親單憑一錘一釺還有流不完的汗水,在全是麻石的坡下挖出了一口可容幾個立方的井。

我讓母親叫父親接電話,在電話里,我沒有喜悅,只有埋怨,埋怨父親捨不得花錢,埋怨父親不顧自身的年老體弱,埋怨父親不要命……父親倒像是沒有什麼事一樣,說,我還沒有老得不能動撣,能動那就要動,再說過完春節離春耕還有段時日,在家閒著也是閒,還不如充分利用這段閒著的時光,重新拿起鐵錘和鋼釺,重溫年輕時的手藝,這樣既可以為我節省一筆不小的開支,而且還可以保持做到日常鍛鍊。我明白父親所說的老手藝是指父親年輕時善於鑿石洞的手藝。對於這種鑿洞的方法我不僅熟悉,而且還明白其中的困難與辛苦。因為直到現在,我還清楚的記得,小的時候,為給家裡唯一的口糧——紅薯一處可以儲存的地方,農閒的時候,父親就會找一處麻石較多的緩坡,找一處向陽的地段,從上向下,一錘一釺鑿出一個大大的石洞。出於好奇或是好玩,我也曾隨父親下到洞裡一錘一釺敲下堅硬的石塊。一個石洞鑿成功,一年的口糧便找到了最好的去處,但父親的每一根手指卻皸裂出了許多或大或小的血口子。我知道,就因為鑿這口甘甜的井,父親手一定又是粗糙得象沙紙,今年春節回家,我一定要帶一瓶上好的潤肝霜回去,並親自給我的父親塗上。

在聽到父親母親不再為一日三餐吃水的問題傷腦筋時,遠在南方繁華都市的我,卻在想像今年春節回家,我將如何痛飲父親親手鑿出的那一井甘甜的井水……或許,就在甘甜的井水之中,我能品到一不怕苦二不怕難的精神,更希望自己能因此遺傳上我父親為了一個幸福的家而樂於付出的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