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鎖

我剛滿月,父親把我背在一個百歲老人面前磕頭。這個百歲老人是村里最好的算命先生,據說精通易經八卦。老人從頭上捻下三根白頭髮給我父親,說,把三根頭髮縫在包里讓娃背著吧,相信這孩子十磨九難,將來定會是個人才。去吧,去吧,加個長命鎖,給他鎖起來吧!

父親把老人的三根頭髮攥在手裡,仿佛攥著我的命。到家後,讓媽媽縫個包,裝進那三根頭髮,掛在我脖子上。又到街上買個銅鎖,掛在我脖子上。從此,我的脖子就掛上了銅鎖。

待到我長成小孩,經常扔銅鎖。媽媽就驚慌地叫道:“咋把長命鎖給扔了啊?那可是保你命的啊!”於是立即買一個。

姨媽說:“姐啊,那鎖一點都不好看,你不會做個好看一點的么!”

又一個春節了,耍龍燈的進村了。

那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耍龍燈的是一群男人。龍燈很長。歡笑的人群中,隨著鼓聲,“龍”張著龍嘴,伸著舌頭,搶奪一個紅珠寶。最好笑的是,搖龍尾的是個老頭,顯得很吃力。不一會,耍龍燈的,個個都滿頭大汗,開始休息,都到村長家喝茶。龍燈長串地擺靠在牆角。這時,我媽媽鑽出人群,東瞅瞅,西望望,躡手躡腳地溜到龍頭處,彎下腰,慌亂地扒開龍頭紙糊,摳出一個十二生肖牌。好像得到個寶貝似的,臉上綻放出笑容。我小聲問:“媽媽,你偷人家東西啊?人家發現咋辦?”媽媽回頭“噓”一聲說:“小聲點啊,媽媽悄悄拿人家個好東西。為我兒,媽媽偷星星偷月亮都願意!”說完,牽著我的手溜出人群。

回到家,媽媽把十二生肖牌給我看。她笑著問:“好看不?給你的。”我仔細打量,只見銀色心形的生肖牌是上有凸出的兔啊,龍啊,雞啊,狗啊等十二種動物圖案,環繞在牌孔周圍。我問:“媽媽,偷給我玩的么?”“是啊,這就是你的長命鎖了,以後你得天天掛著它啊。它會保你命,讓你長命百歲!”

媽媽在微弱的油燈下埋頭縫了一夜,縫出一個漂亮的荷包,把十二生肖牌裝在荷包里。同時荷包里還裝進很多認為是可以辟邪的動物皮毛。荷包上還繡上很多精美的圖案。第二天一早,她把精心縫製的荷包掛在我脖子上,叮囑說:“以後不許丟了啊!”

這么漂亮的荷包,我咋捨得丟呢!那鎖,我一直貼胸掛著,掛到七歲。

如今,長命鎖不在了,我卻清晰地記得,媽媽偷人家龍燈隊十二生肖牌時興奮的神情,以及她縫製的那個漂亮的荷包,荷包裡面裝的那塊生肖牌上的十二種動物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