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去同事家,她正網上狂游,我問道:“記得我曾加過你為好友呢?怎么悄無聲息便銷聲匿跡了。”
好友答曰:“那個號碼我早就不用了,換了呢?”
“喔!原來如此。”
“你知道嗎?為這事,我還做了一個夢呢?夢見是你把我刪掉了,你還說‘我才不加你們這些只知道泡在網上人呢,我只獨與天地精神往來!”
“哈哈哈!”我拉住同事的手笑到捧腹。
可是笑過之後,我心頭分明掠過一絲苦澀與傷感。XX年我因為工作的原因與qq第一次親密接觸,網名拜導師所取,簽名也是導師推薦,我毫不猶豫就用了,因為認同,所以採用!
是的,“獨與天地精神往來!”就是我十年生活的寫照。
學生時代的我,驕傲而張揚,灑脫與自信,心比天高,志比地厚,懷揣無數夢想,渴望出類拔萃。經常被老師叫上講台當“小老師”,學著老師瀟灑地舉手投足,滔滔地析題解題,於是迷戀上了三尺講台,任憑師長勸阻,還是毅然決然地在志願表上填上了“師範”。從此,一個“鐵飯碗”將我束縛在了家鄉的中學,我從未走出過學校的包圍圈。特別是成家以後,丈夫的殷殷保護,更是讓我斷去了與外界的一切聯繫,我在世間“蒸發”了。
於是我與“天”往來。
我跟著夸父執著地追趕太陽,為日出而欣喜,為日落而心傷;跟著李白“抬頭望明月,舉杯邀明月,寄愁心與明月”;跟著蘇軾“把酒問青天,起舞弄清影,飄然入雲端”,還天真地以為“掬水在手月在手”,爛漫如孩童;我和個性十足的風兒共舞,和自由自在的小鳥嬉戲,邀悠然自得的白雲遊玩,可當“風住風停,眾鳥皆高飛盡,孤雲也獨去閒”時,與我“相看兩不厭”的,便只有大地了。
於是我與“地”往來。
我變成美麗的桃花一朵,年年“依舊笑春風”;我化成蔭蔭可人的夏木一株,“即使芳菲歇去”,也要“綠陰幽幽勝花時”;當“秋風吹白波,秋雨嗚敗荷”,我會被“秋風秋雨愁煞人”,而潸然淚下;我還會衝動地沐浴在雪中,隨“漫天雪花飄揚飛舞”。
我總愛流連於萬紫千紅的花壇,聞花香,聽花語,與花合影,任性地和蝶兒蜂兒爭搶花的寵愛,儼然如一“花痴”,痴痴地為曇花短暫的美麗遺憾,為玫瑰嬌艷的美麗沉醉,為梔子花清純的美麗神怡。我欣賞“疾風吹勁草”的頑強,執著地做其中的一小棵,還要大聲吶喊:“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我更喜歡獨自站在學校空曠無人的後操場,讓自己如身臨廣袤無垠的平原,悄然走入騰格爾的《天堂》。
而漫漫的黑夜,我便與“精神”往來!
在網海巡弋,便沉浸在青春之語文的飛揚鏇律里,在語文的潮水中蕩滌智慧與思想;也會在各種各樣的電視電影中沉迷,任心兒隨劇情時起時伏;或者毫無目的地隨心所欲,網中獨步心漫舞。
於書山信步,我為諸葛亮的足智多謀而驚嘆,被孫悟空的機智靈活所折服,被梁山好漢的俠肝義膽所震撼,為林黛玉的多愁善感而感傷,為魯賓遜的漂泊流浪而敬佩,為冰心的清新雋永的小詩而欣喜。
到學海撐舟,我會被茨威格筆下托爾斯泰的犀利、睿智、柔和的眼神而迷戀;被胡適筆下寬容溫和又剛氣的母親感動;會擁有“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心境,能感受“野渡無人舟自橫”的愜意,會領略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會樹立“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信心,並堅定“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的信念。
可我也會跟遷客騷人上岳陽樓,和他們或喜或悲;信步醉翁亭,邀歐陽修同醉,而沉醉不知歸路;於是只能“無言獨上樓台,為賦新詞強說愁”,在寒夜中“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獨自寂寞,感“物是人非事事休”而“欲語淚先流”,為“滿目蕭然,感極而悲”,似“鮫人在岸,對月流珠”。
我欣慰,與天地精神往來,給了我一雙發現美的慧眼,給了我一份享受自然的心情,也豐富了我的文學積澱,讓我多了成熟和知性,在我生命的長河裡,它們將是“波光里的艷影,在我的心頭蕩漾”。但驀然回首,我不得不清醒地認識到,這獨與痴,讓我少了很多朋友,更造成了我人生很大的遺憾。是什麼困惑了我,是什麼禁錮了我,是什麼遏抑了我,我不知道,是思想,是心靈,是精神,是靈魂,是什麼,我不知道。總之,我後悔了,深深地後悔了。
多想像李白老翁,“仰天大笑出門去!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像葉倩文“人生短短,何不瀟灑走一回!”;或者像李賀,生出幾分“更容一夜抽千尺,別卻池園數尺泥!”的豪氣,或者再來幾分“溪澗豈能留得住,終歸大海作波濤!”張狂!
所以,接下來的人生,我將不止與天地精神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