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皓月倍思親

荷塘蛙聲依稀還在,忽而桂花就飄香了。原來最為坦然而從容的是日子,從來不受任何干擾,總是不疾不徐地悄然過著。

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要遇上特別點的節氣,我是喜歡弄點文字出來呻吟幾聲的。尤其是這種倍思親,天涯都可共此時的中秋,就算遠沒有入骨的相思,人沒有比黃花還瘦,也免不了要為賦新詞強說愁。

有時候,心裡也會生一點小慌張,怕這愁說多了,真的就可能會才下眉頭,又上心頭。這世間玄妙的情形太多,一旦弄巧成拙,倒真的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那真真的有點不值得。不過,像中秋這樣的日子,我還是情願舉杯邀明月,痒痒地囈語幾句。這樣做了,至少可以表明我還算是一個有情的人。

對影成三人,欲說就不休。反正天涼好個秋,大不了,你們笑我矯情。

而我,有時候還就愛玩一點小矯情。

比如,前些日子,有一美才女邀約我一起寫一篇同題作文——野葵花。美才女的文字一直讓我喜歡得不得了,能與她一同寫字定然妙不可言。可我偏偏就如少女般矜持起來,羞答答地捂了面,扭捏著說著謙虛的話,等做夠了態,才答應了試試。

裝作漫不經心,私底下趕緊去百度查野葵花的相關資料。這一查,還真是長知識,知道了野葵花並非是那種結瓜子的向日葵。此植物只是和葵花形似,花朵兒單薄了一些,大小與一隻雞蛋差不多。莖葉上裹著一層白色的細絨毛,一樣結菱形果。野葵花可入藥,能治多種疾病。是藥當然味苦,想到苦心就顫,於是,我就想寫一個悲情的故事。

腦海里一默,便開始動筆。只百餘字,思緒就亂如麻。一些舊時光里的人和事突然就開始在眼前飄忽,身體裡那最柔弱的地方不由自主地開始痙攣疼痛。

我落淚了,卻不會濕了誰的心。那些曾認定了永不離棄的,早已經散落在天涯。野葵花不是萬能藥,不能治癒心病。心脈已然累累傷,怎堪更添一劑苦?

儘管與美才女一起碼字是一件快樂的事,但我最終還是選擇爽約。如此情緒,就算勉強應付寫下去,也只會是一篇濫文。就算充了數,卻丟了人。

我對美才女說,因牙疼,無法靜心,這次就不參與了......

我把黑鍋給了那顆變壞了的牙,也算是對它折騰我近兩個月的報復。鑽了孔,上了藥,那顆牙已經沒有那么頑固地作怪,我本是想留著任其自由脫落的,卻總擔心它還會冷不丁興風作浪,遂跑到醫院請牙醫給強行拔了。覺得有點狠了,假惺惺連連喟嘆其實很不捨。有女子打趣說,不捨是因為戀舊嗎?戀舊的人多重情。我自是樂樂呵呵滿嘴當然當然地欣然接受重情的加冕。女子問,還裝假牙嗎?我又是當然當然地說,就算是不及原配的贗品,好歹可以填補空缺吧。女子說,果真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看來哥還是熱衷喜新厭舊。丫丫的,原來繞著彎給我下套。笑過之後,我覺得有必要深情一下,就說,其實那顆牙陪伴了我那么多年,唇齒相依,早已經默契而靈犀。倘真換上一顆假牙,不知道會不會習慣。女子存心不放過我,問,如同換女人嗎?我只有繼續搪塞,女人啊,對於我來說,好像扯不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的關係,也不一定原配的就一定好。關鍵字應該是合適吧。

合適,其實是一個很虛的詞。至少是需要試試的,才能甄別到底合適不。我一直不認為女人如同衣服,因為衣服可以不斷挑選款式和花色來試穿,而女人又能怎么去試呢?這不能往深了說,會被罵下流的。更為重要的是,我想不想下流都無關緊要,問題是有多少女人願意被試來試去。

所以,若干年後,我還是一個人。從起初的一個人試著過日子,到而今的習慣一個人生活。時間一久,難免有朋友開玩笑,問了我某些男性的功能是否還能夠正常運轉。這是男人問的,我自然要諱若莫深,只一笑而過。心底里還罵了句:我又不搞基,能不能運轉,關你屁事。如若換成是女人問,那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下流了,可擠眉弄眼挑逗了問,想不想檢驗一下?可至今沒有遇到願意問我這樣話的女人。也許女人們並不想下流,或者是不願意和我下流。

其實,亂我心的還不只是舊時光里的人和事。

自入秋以後,盆地的臉就一直哭喪著,不肯好好地給幾天燦爛陽光。一場秋雨一場涼,天氣冷了,心卻更躁亂了。怪得很,今年又非我的本命年,總感覺諸事不順,找不到原因,就懷疑是天不佑我。

人說,心緒不好,就去外面散散心。心懷遠方,才能找尋到自己想要的豁達和寧靜。

而一個山上的朋友更是把一句酒話當了真,一直向我通報著楓葉黃了,楓葉開始紅了......

我當然記得說過今秋要去他那裡登山賞紅葉,我更不會忘了那一次喝酒的還有兩個不算漂亮,不算年輕,卻也風姿綽約的女子。醉眼迷離,興意盎然,我就詩情了一回。我是晃著腦袋,對住山上的朋友更像是對兩位佳人發著感慨,待到滿山紅葉時,相約再續今日情。

楓葉由綠變黃,由黃到紅,佳人還是人家的人。

從內心說,我還是真想去上一趟山,採擷一枚紅楓,風乾了,做書籤。莫名地卻對朋友說,算了,那么遠,我怕走不到......

其實,那山,距我所在的小城僅僅二三十公里。

我不想走,是因為我變懶了。而這,卻不能怪我。

這些年四處漂泊,風霜滿面,卻沒有學到多少謀生的技能。現在操持的飯碗,還是當初讀技校學時學的機械加工。以前還能混過衣食無憂,而今年這行當突然衰敗起來。出去做幾天活,又在家耍幾天。生意虧著,又不捨賤賣了設備。就給自己一個安慰,說不定下個月行情就會好轉。拖拖拉拉硬撐著,一晃就是大半年。焦躁時,就聽那首“明天會更好”的老歌。等,尤其是無奈地等,是最折磨心智的,久而久之,愈發懶散。

曾經我寫過一篇小文《還是做豬好》,羨慕豬可以吃了睡,睡了吃,不操閒心,不操空心。可我有著做一隻豬的美好願望,卻做了吃喝拉撒睡都得花票子的人。沒有掙到幾個錢,生活可以節儉些,但長此以往,怕是最後溫飽成問題。

窮則思變。放了一些風聲出去,說準備改行。看了一些招聘啟事,投遞過簡歷,也參加過面試。最後,我還是我,呆在屋子裡。

我本來是堅信天上不會掉餡餅的。但是某一天看到新聞,說俄羅斯撿到了天上掉下的一顆飽藏鑽石的隕石,我的心也就癢起來。抬頭仰望了好幾天藍藍的天空,終於有東西砸在我的臉上。伸手一摸,軟軟的,濕濕的,摳下來一看,撞鬼了,原來是一坨鳥屎。

生活不相信眼淚,更不容許幻想。對著鏡子打量自己,尋思著我真的是可以乾點別的。就算五臟六腑被煙燻酒泡過,就算一肚子裝了壞水,但總的來說,我還有好手好腳嘛。前途可以不想那么遠,至少,看在錢的份上,該低眉就得低眉,該彎腰的時候就得彎腰。

所以,我開始早出晚歸。哪怕找不到一份適合做的工作,萬一轉了運能有一次艷遇還說不定呢。

所有的煩惱,其實是知道自己在哪,卻不知道將要去哪。

要想紛擾成空,心必須簡單。經過了山高水長的流年,我早就有了拋卻恩怨情仇,學一些閒情的耄耋,腰間別一壺老酒,晨事漁樵,暮弄炊煙。可有些東西卻不肯隨著年齡的增加而滄桑,就算斑駁了,也還能窺見初衷的痕跡。

不敢那么狂,說我是為情而生,但,我敢打賭,我是有情的,而且還是多情的。

一個有情而多情的人,注定是孤獨的。這種孤獨不是沒有人來關心,而是因為最在乎的那個人,似乎從不曾關心過我。我所能做的,就是在一些特別的日子裡,抒發情,呼喚情。正如海子說的那樣,“你來世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所以,這箇中秋,我是不想輕易放過的,我要用文字堆積情感。

我不是那種忘情的人,但我知道做不了固執的戀舊人。或許,過了這么久,我心中的那個人,還是曾經的那個她。也或許,在某一個彩霞滿天或者細雨霏霏的日子,我會牽了某一隻溫柔的手,遺忘了曾經的那個她。

因為我一直相信,流年紅塵,緣分是不問時間的。

又開始飄雨了。在這個小城好幾年了,一次也沒有逢著中秋的皓月。這是緣分,還是宿命?

但,這不妨礙我在中秋的時候倍思親。因為我心存月華,還想著等天晴了,也許就能和親一起上街,看太陽了。

而親,你會倍思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