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軻,一曲驚世的歌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人生,似一首歌。始以前奏、漸入、高潮、終以平淡。也有一些人把高潮部分安排在歌曲的尾聲,讓他的一生在高潮時升華,徹底的爆發,綻放,在世間久久地迴蕩……

荊軻的一生,便是這樣一首歌、一曲千古絕唱。

這首歌,深邃,充滿著靈魂。聰慧的人懂得如何安排歌曲的音符。荊軻,太子丹之客,知道主人報仇心切。刺秦,危機重重,但他還是接唱了下去——他洞悉主人的心思,“欲報見陵之恥又不忍傷長者之意”。他有太子丹沒有的大局思想,他當機立斷,私說樊於期獻首,終得烈士頭。表面抗辭,實忠於主。如果太子丹沒有過分的催促,那他也許可以是荊軻的知音。

這歌曲,勢如破竹,一去不復返。一首曲,從撥動琴弦的那一刻起,它就要繼續——直至曲終人散。他豪不猶豫,像一匹衝鋒陷陣的戰馬,四蹄無悔地背負著身後家園的安危。我想,再也不能聽到為荊軻的送別曲了。那該是怎樣的一個場景啊?不知當時日在何方,不知是陰晴,還是雨雪,天地相接的盡頭可否有異相……只知易水邊上,一曲絕唱正在形成,升騰,死亡的氣息在空氣中瀰漫。荊軻在歌唱,他在通向死神的路上歌唱!唱一出時代的風雲變幻,唱一出無所畏懼的一身正義!他的歌聲可以在黃泉路上迴蕩,荊軻可以說是“出離勇敢”了。我頓時覺得手中的筆軟弱無力,腦海里乏於言辭,在溫柔的燈光下,竟無法榨出一個貼切的詞語去描述當時一個從容赴死的身影!

這曲調,始終如一,一氣呵成。荊軻,大義凜然地踏上刺秦之路,同樣大義凜然地死在刺秦的殿上。他死前的姿勢很不雅,斷了一腿,滿身血染,力氣全無,一腳張開,倚著冰涼的銅柱,死在同樣冰冷的秦地。試想,如果可以選擇“死的姿勢”,絕對沒人會願意這樣死去。荊軻,他,此刻,已不是一個人;或者說,他已超脫了人的怯懦,超脫了對死的恐懼。此刻,他已化為一首歌,一首神聖的歌,將對敵人的怒罵化為最後的一句歌詞。

秦廷一刺,驚心動魄。荊軻的死,攝人魂魄。悲壯的音符激盪在鹹陽宮,復仇的聲波幾乎穿透了秦廷的每一片瓦礫,以至秦王竟“目眩良久”。後世會記住“千古一帝”秦始皇,也會在提及秦皇時,遙憶起那么一位曾甘冒滔天之險奮死刺王的人——荊軻,“驚歌”,一曲驚世的歌。

風依舊蕭蕭,不知易水還寒否?青山仍在,只是,壯士一去不復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