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二度秋

梧桐葉又落了,落滿望不盡的枯黃,悠長的道路上鋪滿了梧桐的悠長,我在其中徜徉,拾起曾經一度的遺忘。每一片葉子的滑落,就有一顆心,跳著憂鬱的舞,盤鏇而落。我懷揣著幾分失落,想起曾經的一樹婆娑,那時梧桐正綠,綠蔭滿地定格。

我從梧桐樹下走過,滿地的綠蔭,黯淡了我影子的顏色。筆直的樹幹旁掩映著久久佇立的我,久久地望著它們,從樹幹到樹葉,從樹葉到樹幹……如果可以,我願鑽入泥土裡,看著它的根須,在泥土裡延伸開去。雙手觸摸著粗壯的樹幹,細細的溝壑里偶爾爬過一兩隻螞蟻,來來回回,迷亂著我的眼睛。一抬頭,便進入碧綠的葉的海洋,一層一層的葉子,仿佛被無形的線穿綴著,將無數碧綠的星星綴滿枝頭,在風中搖曳。滿眼洋溢的都是綠色的生命,在我眼中擴散開去,散布在我綠色的臉上,也散布到了我綠色的心裡。

我喜歡在夏夜裡寂靜的星空下,仰望梧桐葉,夏夜的風吹著影影綽綽的葉,仿佛吹落的是少女的長髮,在時隱時現的空隙中,總能發現有星星在閃爍,像許多雙梧桐的眼睛,在黑夜裡尋找安寧。我們在黑暗中久久注視著,我久久地不忍離去。

激情的夏日漸漸隱去,金黃的色彩在輪迴中更替。當一樹金黃在枝頭挺立的時候,我在空闊的黃中,空落落地行走著,留下我空虛的嘆息。

秋風依依,襲入我的心扉。在這個浩渺無邊的季節里,我採擷起屬於自己的那片飄零的葉,為我的一席之地去追尋。沒有想太多,也不敢想太多,只因這個季節給了我沒有底線的思緒,也給了我僅剩下觸摸它的思緒。

我這片飄零似的葉,像極了無聲的秋奏響的含蓄的曲,一曲曲蕩漾開我的心波。秋波颯起,捲來我淡淡的哀愁,這哀源自遠方,這愁生髮成葉似的淡淡的黃。那片梧桐葉還未到達的地方,是我心生敬畏,相依相戀的故鄉,那片黃是我漂泊歲月的風塵,洗盡纖華,我依然追尋。

這個季節的葉,像極了故鄉此時的葉,一葉,一葉……彼此遙應著,輕輕滑落,彼此相伴著,演繹精彩絕倫的鏇舞,似一滴淡淡而沉沉的淚,像一抹深深而無痕的微笑,又仿佛是淺淺而漫長的告別,告別遠方巋然的家。在這兒,一樹樹黃黃的梧桐葉,闖入眼帘,我來不及閃躲,毫無防備,被它們侵襲得那樣徹底。內心千絲萬縷的思緒,思緒的那一頭牽連著的,始終是我的家鄉。眼前淡淡的黃,定是家鄉捎來的訊息吧。它的收穫給予我快樂,它的播種傳遞我拼搏。我不禁流下感激的淚,感謝這個美麗迂迴的季節……

如今,我站在這排梧桐樹下,來看一片片灑下的葉,看著它們飄零,安靜地落入土地,守候一個冬季,再從腳底竄上枝頭,迎接新的黎明之歌。

梧桐二度秋,在沉思的季節里行走,一路都是華章。我思,我行,我感,不管梧桐葉落未落,心中的梧桐會一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