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從未離去

愛是什麼?我領悟不到,亦不能明白。然而,我知道,愛就在我身邊,從未遠去。

——題記

記憶是荷葉上被陽光蒸乾的雨露,尋不見蹤影,卻總能嗅到痕跡。

還記得那一年,他牽著我的手逛海邊,我奔跑在沙灘上,澄澈的海倒映著稚嫩的少年開心的容顏,蔚藍的天迴蕩著兒時歡樂單純的幸福。如今我已長大,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陪在我身邊,像陽光一樣,暖暖的,在我心中的每一個小角落散發著他最溫柔的光芒。

他總是在我左右伴著我,卻又好像離我很遠。

他是個永遠不懂怎樣表達感情的人,他默默地,從不說什麼豪言壯語,卻總是在我最無助彷徨的時候,給我世界上最溫暖的懷抱,在我最失魂落魄的時候,給我世界上最寬厚的肩膀。

他這一輩子,直到現在,我未曾見到他哭過。我因受傷而嚎啕大哭時,母親火急火燎的把我送往醫院,他跟在母親身後,一臉擔憂。我知道,他並不僅是心痛我受了傷,而更是因為我的不勇敢。我因考試烤糊了而傷心垂淚時,母親陪在我身邊整晚整晚的安慰我,他在房間裡不停地踱著步子,嘆息著。我知道,他並不是難過我沒考好,而是因為我的不堅強。甚至在爺爺離去的時候,他也只是眼中淚光閃動,卻終究沒有一滴淚落下。我知道,不是他不孝,而是因為太愛,所以深埋心底。

他在我心中一直是一個堅強的、沉默的、硬氣的漢子,仿佛山一樣的漢子,然而在那個冬天,他讓我認識了最軟弱,最無助的他。

那天我回家,因為是他的生日。他聽到我回來的聲音,急急忙忙的從廚房裡跑出來,只穿了一件毛衣,一條薄薄的衛生褲,身上還圍著一個不合身的圍裙,手裡拿著飯鏟子。他的身影在刺骨的寒風中顯得太單薄,鬢角蒼白的短髮在凜冽的風中有些凌亂。原本明亮的眼眸如今變成了暗淡的昏黃,原本漂亮的雙眼皮如今也因心臟不好而變得浮腫。歲月在他的額角留下唯美的劃痕。我想哭,鼻子酸了酸,淚就要湧上來,怕他看見,連忙低下頭在包里慌亂的找著,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它——我親自為他挑選的禮物。我把它放在他眼前,他的目光閃了閃,慢慢地抬起頭望著我:”……我的么……“不等他說完,我往前一塞,他顫巍巍的雙手捧起它,禮物並不貴重,並不特殊,它只是個杯子,因為我知道他愛喝茶。

可就在他接過杯子,轉身進門的一剎那,我有一瞬間的失神,我似乎看到他的手拭過眼角,在手背上留下一串跳動著陽光的淚。母親和我就這樣呆呆的佇立在他的房門外,聽著門內那個為我操勞了大半輩子,卻無緣無悔的老男孩,那從沉悶壓抑最終變的撕心裂肺的哭聲,像孩子一樣無助,我不禁淚如雨下。

愛是什麼?我不知道。然而,我在想,愛是不是父親鬢角的銀白,眼角的陽光,嘴角的沉默?是不是父親為我遮風擋雨卻永遠屹立不倒的身影?是不是就算我陪在他身邊,他也仍舊會擔心我而不安的那顆心?

愛是什麼?我不知道,亦無法領悟。但我知道,愛一直在我身邊,從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