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過奶奶家桌子上的透明玻璃看到一張合影。“奶奶，這是您和爺爺年輕時照的吧?”我問道。
奶奶戴上眼鏡，湊上看了看，含蓄的笑了，“是的。”她忽地臉有些發紅，“他那時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呢。”回想起年輕的事，她呵呵的笑了。但她似乎又想掩蓋自己的害羞，於是低著頭繼續織著為爺爺編的紅圍巾。
爺爺和奶奶為了家操心多年，從當時的風華正茂，到現今的紋皺鬢白，他們一路經歷風雨，相扶而行。每天晚飯後，爺爺總要陪奶奶一同外出散步。兩人攙扶著，小聲的，談論著一天的瑣事與喜怒哀樂。爺爺那句陪伴一直縈繞在奶奶耳邊，一直縈繞在身邊，從未改變。
那天下午，奶奶說有點頭暈。爺爺正在廚房忙活，聽到這一聲不適，他的瞳孔敏覺地放大，立馬放下手中的菜刀去房裡看奶奶。
“沒事，沒事。在床上躺一會兒就好了，你忙去吧。”奶奶朝爺爺揮了揮留下歲月傷疤手，示意他不要擔心。
“怎么不擔心？我不照顧你，誰照顧你？”爺爺皺著眉，扶奶奶上床，“快躺下。”他小心地幫她蓋好被子，“我待會兒幫你熬碗湯。”他輕輕拍拍奶奶的肩，轉身出去了。奶奶安心的笑了，絲毫忘卻了額上已深刻的長紋。
晚飯時，奶奶已好很多，她緩慢下床來用餐。爺爺立刻前去扶她。“我行的，又不是小孩子了。”奶奶有些嗔怪的看著他。“不是說好照顧一輩子的？”爺爺很隨口的說著。
“去去去，這么大歲數了，別這么肉麻。”奶奶別過頭不看爺爺，走到客廳慢吞吞坐下吃飯了。看似嚴肅的臉上卻漾出緋色，似如回到30年前的歲月，什麼都沒有改變。
是的，什麼都沒有變。爺爺還是那么愛奶奶。30年前的誓言，即使經受30年，50年，甚至更嚴酷的歲月洗禮，終將氤氳著初生般清朗溫馨的氣息，氤氳在他們心中，氤氳在這個承載無數記憶的家中，不會褪去。
那天我又趴在玻璃桌上看照片，我注意到那張合影的右下角原來還有一行小字：“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