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醉心於川端康成一句“凌晨四點,我看到海棠花未眠”,寂寂晨曦中,我仿佛看到一位沉靜老人,他穿越不盡的喧囂浮華,凝神於一朵花的綻放。
理固亦然。
時代的背景音是錚錚而鳴的,生活的節奏感卻是涓涓而流的。還生命以真實,還生活以細節,方能窺得世間的大智大美。
撿起那些微不足聞的細節,亦是撿起心中曾疏忽丟棄的至純至真。曹翁筆下的林妹妹便是心思細密之人,一語“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更是詠海棠的絕唱。若非細賞花蕊之色、花瓣之姿,又怎能暢快淋漓,以花剖白心中所感?我們每個人都是其無際心胸中的一粒飄渺星辰。何妨重返林妹妹的視角,以細節之光,鍍星辰以閃爍?
詩人的眼光,在於將現實與夢境勾連,在於於細微處見無限。“前村深雪裡,昨夜一枝開。”這凌寒獨放的一枝里,有我們眼中無限的旖旎春光。生活的樂趣不可被壓榨,一如極細極微者不應被丟棄。
然而時代的發展摧枯拉朽般轟然展開,我們腳步匆匆,遺失了無盡的原生態的微與細,換得的是令人身心俱疲的宏與著,一如北島苦吟“我們生活在一個沒有細節的時代”。
當雅致的粉牆黛瓦被摩天大廈無情取代,城市丟失了它最妙不可言的細節;當閃爍的螢幕吸引了無數雙稚嫩的眼睛,孩童丟失了他們成長中最溫馨柔軟的細節;當我們為了各自前程疲於奔命,我們丟失了成長中最開心也最痛心的細節……
觀夫微小,氣定神閒,但我們心靈的平和與滿足正在歲月的流逝中日漸式微。這是最好的時代,亦是最糟糕的時代,它裹挾走無數的細節,也帶走了人們心中一隅坦然安適。
時代的囂塵直上雲霄,我們固然無力洗淨一切。然而睜開一雙細膩的慧眼,捕捉屬於自己的細節,我們亦能在洶湧洪流中逆流而上,守護一畦平靜安適。
細兮,微兮,誠不可不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