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祖輩輩居住於小縣城的我家,一直住著一所老房子。據爺爺奶奶說,這所老房子是從他們的曾曾祖父手裡傳下來的,有三四百年的歷史。在我的印象中,這所老房子是非常結實的,而且冬暖夏涼,非常適合於家居。小時候,尤其是炎夏時,我們小孩子捉迷藏,來往於旮旮旯旯,藏於其中,涼爽愜意,沁人心脾。
可是不知什麼時候,周圍鄰居們的老房子都拆了,只剩下我家的老房子。於是我家的老房子幾乎快被周圍的高樓大廈包圍起來了,孤零零的,顯得破敗寒磣而又格格不入。
這可急壞了我們全家人。我們可不敢當“釘子戶”,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是老實巴交、本本分分的人,只是由於開發商補給我家的十萬元錢實在是太少了,我們一時難以買到合適的房子,而拖至今日。
早在沒拿到開發商的十萬元之前,我們家就全家出動了,滿城滿世界地去尋找合適的房子。
碼頭工人出身的爺爺奶奶最積極,雖然他們身體不太好,但是他們最著急。他們滿縣城地跑,到處問有沒有適合於我家六口居住的便宜的二手房子,只要人家說有且便宜,他們就十分感興趣,都不坐公車,一趟一趟地徒步從城東到城西,往人家那裡跑。人家答應賣了,爺爺奶奶又覺得人家太爽快了,是不是自己買上當了,於是又和人家砍起價錢來了。那人煩了,加上看到了房子漲價的趨勢,一轉身就不賣了,爺爺奶奶好說歹說,橫說豎說,可那人生死不賣了,氣得本來身體就不佳的爺爺,特別是患糖尿病的奶奶,都臥床了好幾天,且互相埋怨,“死老頭子,就怪你,就怪你……”“死老婆子,就怪你,就怪你……”
開發商日益催逼,又看到爺爺奶奶難以買到房子,下崗後在菜市場賣菜的父母更加著急了。只要聽說哪裡開盤,他們會停下菜市場的買賣不做,早早地起床去排隊買號,只要買到一個合適的房號,就會歡天喜地地回家算計,可是,左算計右算計,莫說買三房兩廳的錢不夠,就是買兩房兩廳的錢都不夠。他們趕緊又去把房號退了,否則,就會損失了這買房號的錢。如果損失這買房號的錢,都夠他們賣一年的菜了,父母是絕不甘心的。
幾年下來,我們家堆滿了開發商的各式各樣的售樓宣傳廣告,什麼“香格里拉”呀,“新天國際”呀,“天上人間”呀,“世紀花園”呀,“五洲花園”呀,“時尚之都”呀,“風雅闌珊”呀,“水上巴黎”呀,“曼哈頓”呀,“惠靈頓”呀……開發商別出心裁的冠名,與我們家那十幾萬元的購房款,形成了鮮明的反差。父母看著房子,一天一個價地往上躥,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轉。越到後面,就越買不起房子了,父母一氣之下,把那些花花綠綠的廣告全扔進爐灶里,一把火燒光了。
開發商最後下了通牒:必須一個月內搬遷,否則,大型挖掘機伺候!爺爺奶奶急得徹底病倒了,父母也急得賣菜老是算錯賬,少收了不少菜錢。
關鍵時刻,正讀高一高二的我和哥哥下手了。在父母舉棋不定的情況下,我和哥哥一錘定音,用舉債按揭的形式,買下了一套名曰“錦繡共和”小區的房子。
在此“危難”的時刻,還是“小將出馬,兩馬頂駟”。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全都“心甘情願”地默認了我們哥倆的決定,誰讓我們哥倆在家中的“地位高”呢!我們終於買到了屬於我們自己的房子了,雖然舉債二十萬元整(總價三十五萬多),但我們每兩人都有一間房了。喬遷新居時,我們舉家愉快而又心酸地慶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