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猝不及防地來臨了。我被攔截在教室門口,我還沒整理好任何思緒迎接這場莫名而多愁善感的雨,在周圍的騷亂聲中,我抬頭逼視太陽,詰問他為什麼要用晴朗的假象欺騙我們,然而上帝扯了幾片陰雲遮住了太陽。
我害怕下雨,害怕沒有帶傘的下雨天。內向的我習慣了獨來獨往。習慣用自己尚未成熟的羽翼庇護自己的天空,儘管很累。我總會在別人嗤笑的目光中雷打不動地隨身帶著一把淡藍色的傘,我對鏡中的自己說,神經質。鏡中的人顯出不安的神情,卻始終不願改變。今天,我終於疏忽了,於是,我自嘲地笑了。
大雨從這扇剝落的小木門一直延伸到無盡的遠方,雨滴不停地發出摔疼了的抱怨聲。聽不到往日風的輕彈慢撥,耳邊充塞著慌亂的氣息,我悵然若失。突然間忘了回不了家的鬱悶,只覺得自己是一個雨中趕路的見證者。
我就這么站在教室門口,看起來像一尊並沒有經過精雕細琢的雕塑。大雨的蠻橫只能讓我靜下心來,我只能藉此沿著情感的台階拾級而上,看著思緒紛紛揚揚地垂落。我的同學們紛紛找到了結伴而行的朋友,快樂地踩著一深一淺的腳步走了,淡出了我的視野。周圍漸漸冷清了,只留下幾個在焦急等待著誰。我猛然想起,爸爸一定會來接我的。我的心頓時亮堂起來。只是,平日裡我都會帶著傘,爸爸會知道今天我忘記了嗎?唯一的希望似乎又渺茫了。春暖花開的季節,我的心中卻飄起了斑駁的大雪。一時間,無助的感覺在周身散開。
雨還是沒有任何要停的跡象,在我黯淡的瞳孔中,最後的幾個同學在父母的愧疚聲中理直氣壯地離開了。我伸出手來,看著雨線義無反顧地沖入我的手心,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夠衝散那細碎如流蘇般的掌線。我後悔了,我是不是早該與同學合了傘回家?
“南琪,南琪。”我聽到了這句話惶恐地驚異起來,難道我還有幻聽症?但我的的確確在聽到那個喊聲後的0.1秒內意識到這是我的名字,而我堅決不相信這個溫柔如水卻陌生的聲音發自我爸口中。她帶著令人心動的檸檬香來到我面前,以致讓我以為她是天使,帶著光環。我用很細弱的聲音問道:“你是在叫我么?”隱隱約約的笑容在凝脂的肌膚上綻放,她說:“是啊,我出來晚了,看到你今天沒帶傘,我想你可能不喜歡和我合傘,所以我借了一把給你。明天還我就可以了,記住我。我在××班,住在你家後面那幢的601。”我忽然感到心中最堅硬的東西不可思議地軟化了,雨依然在,而且下得更起勁了,但我卻明顯地感到來自春風的溫暖的氣息濕潤了我的眼睛。她轉身離去。我冰冷的手指似乎在未得到大腦同意之前做出了一個決定,留住這個天使。
天使笑了,美不可言。我輕挽著天使的手,好像挽著從未有過的別樣感動。我想,我是不是因為只顧自己而忽略了這么美好的友情,抑或,再美好的友情我都不屑一顧?
生活就是這么妙不可言。輕易地瓦解了我無知的抵抗。那天,她送我直到家門口,我作出了高中以來第一個對同學的邀請,我說:“你可以常來我們班么?我們一起回家。”她的眼神好像在錯誤地提示我們已經是熟如多年的好友,而我正萬分願意地接受它。
我打開門,看到爸爸已經做好出去接我的準備,眼裡閃爍著愧疚和心疼。霎時間好象雨已停住,心裡的暖意足以把身上的雨濕烘乾。在他沒開口之前,我搶答:“是她送我回家的。”久違的喜悅出現爸爸的臉上,足以淹沒若隱若現的疑問。
喔,爸爸!你不要驚訝,生活是美好的,她不可以被刻錄,卻可以被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