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得讓我心痛

人生若只如初見,定是妙不可言。可再見你,青絲皺紋,亦是讓人美得心疼,美不堪言。

歲月長河中,輾轉反側,與你重逢,話無盡悲涼。

——題記

午後的陽光懶散的穿過老樹紋絲不動的枝葉,瀉下不規則的一地金子。沒人理會這財富,更何況是心事重重的我。倚坐在老樹刻滿歲月厚重的樹皮上,目光直直地望向回家的小巷,只是絲毫沒有起身回家的意思。縱使沒有一絲清風,我的心湖也無法平息,久久蕩漾,只因早上不顧後果的甩門而出,現在卻難以面對了。早上,第一縷陽光早已綻放,等到飯菜飄香媽媽才把我叫醒,這仿佛是打從我上學起就開始養成的習慣。我扔貪婪的不肯拋掉睡意,拖著灌了鉛的身子,如同醉翁,搖搖晃晃地來到客廳。

“啪——”伴隨著一聲清脆的玻璃破碎聲,我頓時睡意全無。下意識的後退兩步,搓了搓眼,才弄清了狀況。原來是我把媽媽前兩天剛買的插花瓶子打碎了。可是仍是滿心恐懼,像小時候打破了碗會被媽媽責怪,偷玩外公的毛筆會被用毛筆打手,我依然保持著做了錯事的小孩子的姿態,呆呆地立在哪兒,仿佛在靜候一場暴風雨的悄然而至。

可是,等到媽媽聞聲趕來時,沒有責備,沒有謾罵,只是一句輕輕的“吃飯去”。這反倒不能讓我心安理得了,或者說助長了我的威風,我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獸,又做了接下來一系列可笑的行徑。

“這菜沒放鹽嗎?”

“這飯怎么這么燙!”

“不吃了!不吃了!”

說罷,抓起沙發上的書包,走出了家門,還故意做作得重重甩門。其實內心是底氣不足的,仿佛我渴望又恐懼一場暴風雨的到來,才會狼狽得倉皇而逃。直到走出家門時,才聽到媽媽“恢復生機”的憤怒:“我天天伺候你反倒錯了!”時間一分一秒的爬過,撿起一塊又一塊的石子漫不經心的丟開,妄想它們能帶走我的苦惱。聽不見聒噪的蟬鳴心裡卻無盡的煩躁,任由擠不出一丁點水分的熱氣蒸發空氣里的所有,心想,若是能把我蒸發掉該多好。

突然,一片陰涼罩到了樹陰遮不住的地方。順著這黑影抬頭望去,是媽媽熟悉的臉龐。或許,也不熟悉。烈日下那出油的肌膚仿佛時時刻刻會被刺痛,長了黑皮,泛了黑斑,如同我身後的老樹。一頭被染黃又被染黑、愈來愈稀疏的髮絲,不經意間還是透漏了歲月的秘密。臃腫的中年婦女體態不失女人味,可再也不令人驚艷。

對上那雙深凹的眼睛,我仿佛又看到了另一個她。一牆綠得耀眼的爬山虎,一位身著白裙的少女,一個不摻雜任何煩惱的笑顏,就這樣盪入我的心田。這是我原來在老相冊里翻出的相片,相片上的女孩就是我的媽媽。記不得剛出生時見到的媽媽的樣子,那就把這作為初見吧。

從未對你說過對不起,因為總以為自己犯的錯不夠嚴重,殊不知自己最大的錯誤就是耗盡了你的青春,改變了你的容顏,消磨掉了你女孩的心思,讓你成了我的母親。可我不想悔改,我只願你是我的母親,我不想給你機會放你走,因為我想好好愛您。

深知歲月是毒,卻以身試毒,你是歲月的勇者;深知花開不易,仍努力綻放,你是磨難的宿敵。可你只是我的母親。張愛玲說:“美的東西不一定偉大,偉大的東西總是美的。”無論你偉大與否,你總是我心中的最美,無關時歲。

趁陽光正好,趁微風不噪,趁繁花還未開至荼蘼,趁你還年輕,可以訴說很長很長的思念,趁你的心還不擁擠,伸手擁抱予你生命、伴你成長的母親吧,好好說一聲:“媽媽,你依然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