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與新潮之間,文化與文化之間總存在一道看不見道不明的隔閡,日日夜夜等待著,將其打破。
他在人群包圍之中畫糖畫,人群中的目光或喜悅或好奇或專注或厭煩,吵雜卻又有限度的聲音卻絲毫沒有打破畫糖畫者內心的寂靜。
他滿頭稀疏的銀髮,短而剛硬,在陽光下閃亮著並露出隱約的發黃的頭皮。臉上乾瘦而黝黑,皺紋一層層一條條地在額與眼角織了一道又一道網,卻出乎意料地沒有歷經歲月的滄桑,而是一種氣定神閒的大靜。
我看見他那乾瘦,青筋暴露指節粗大突出的手緊握著閃閃發亮的長柄勺,從平底鍋中舀出半勺金光溢滿,清澄誘人的糖漿,挑斷與鍋中相連的黏稠糖絲在一張按著棍的紙上瞬間從靜到動疾速飛舞。
在那短暫而又漫長的幾秒鐘里,我看見那金光在空中織出低矮,弧度優美而連貫的夢般絲線,散發著誘人的氣息一點一點地流到紙上,變得稍扁平又迅速凝成晶瑩的琥珀,他的眼神是那么專注而安靜,似乎在一瞬間打破我內心的浮躁之氣。
一隻蝴蝶在棍上翩翩起舞,花紋複雜卻又乾淨利落,線條或粗或細似毛筆字般柔和,輕咬,甜而不膩,清甜可口。
父親與老人攀談,老人把新的糖塊倒進鍋中,他說他幹這行少說也有十年了,之前有一段時間生意非常差,人們沉迷於新事物而逐漸忽略傳統文化,鍋中的糖滋滋響著。
“那為什麼不改行呢?”
“幹這行的沒幾個了,而且一下還捨不得,”他操著標準的揚州話笑著。但笑中卻絲毫沒有無奈,只有豁達的開懷。
我注視著糖塊慢慢地打破原本形態,一點一點地平鋪開來。
有人試圖打破它,但新文化的侵襲向來意味著傳統的覆滅。我似乎看到了那微駝的背在孤寂與冷清中堅持每一天揮動著他所熱愛的黏稠的糖漿,不顧風吹日曬,堅定著理想,等待著那道金光打破隔閡,重新湧入人們心田。
老人攪動著鍋中的新的糖漿,周圍布滿了期待的眼神,我知道,他的等待沒有白費,他以及其他無數傳統行業成功,由內而外靠著執著與熱愛打破了禁錮,讓這老一輩人所愛的傳統得以保留並與新文化交匯互容。
“但現在沒有年輕人願意學呢.”他平靜地說著,拿起勺柄舀住糖漿,她在等待重生,期待那全線獲得新的輝煌。可老一代與新一代人間的隔閡又該如何打破?
說來慚愧,就是我自己也不願意做這行,我現在只能說著擔憂傳統的空話,努力學習,將來創造屬於自己領地的輝煌,當然一切都還未知,千變萬化。
但那老人一定堅信,總有一天年輕人會從內而外打破屏障,讓文化延續,不會讓他失望。
又一幅糖畫繪好,清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