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記憶心情散文

曾經的家,弄堂里的家,連同弄堂一起早已被拆除,片瓦不留。新的建築已造好,有高樓也有道路。無情的歲月撕裂了過去,舊的去了,新的來了。

我行走在我兒時生活的區域,在家的附近,尋找我兒時遺留下的碎片,遺留在記憶里中的碎片。

家的隔壁是“大餅攤”,“大餅攤”好像仍然在散發著大餅、油條那饞人的香味。“大餅攤”的隔壁是“煙雜店”,“煙雜店”總是難忘的,“煙雜店”是小人的零食罐,一分錢兩根的“鹽津條”,可以吃上兩天;一分錢兩粒的“奶油鹹味糖”,也可以吃兩天。“煙雜店”是家庭主婦的“針線包”,一根縫衣針,一段縫衣線,隨到隨買。“煙雜店”也是抽菸人的煙盒,各種牌子的香菸,全部可以拆零賣,一根至數根按需供應,“水菸絲”、“旱菸絲”論包賣。“煙雜店”里的貨物,大到鋼精鍋子、熱水瓶;小到牙刷、牙膏、洗衣皂、“自來火”。居民日常用品基本上一應俱全。

“煙雜店”的隔壁是“老酒店”,“老酒店”是我兒時記憶最深的一家小店。一開間門面的老酒店,由一個賣酒的櫃檯和兩張吃酒的台子組成,“老酒店”里除了供應老酒外,還供應簡單的下酒菜,老酒和下酒菜可以堂吃,也可以外賣。老酒有另拷的,也有瓶裝的。另拷老酒按客人需要的量,店主從酒罈里拷出需要的量。

“三年自然災害”剛過,糧食和食品等還是十分的匱乏。在一個冬日裡的下午,至於是那一年,我已經忘了,只記得是過年前,幼稚園里放寒假,我在弄堂里玩,只聽有人叫“園園”(我的小名),我回頭一看是我的祖父。祖父手撐一根竹竿,手挎一隻棉布包袱,來到我家。我安頓好祖父後,大概是年齡太小的原因,幾乎沒有與祖父聊上幾句,又回到弄堂里玩去了,一直玩到母親下班回家。

母親見阿爹來了,叫我到隔壁老酒店,另拷二兩土燒酒,買些下酒的小菜,祖父喜歡喝酒。

我拿了玻璃杯和母親給的錢,到隔壁“老酒店”拷了土燒酒。至於下酒的小菜,只剩下了兩隻鹹鴨蛋,別無選擇,我把兩隻鹹鴨蛋全包了。拿回家後,當母親用刀切開鹹鴨蛋時,我驚呆了,鹹鴨蛋的蛋黃呈黑色,我以為是壞了的。祖父卻說黑色的鹹鴨蛋黃,好吃,比金黃色要好吃。我沒有吃過黑色鹹蛋黃,因此至今不知道,黑色的鹹鴨蛋黃到底好吃,還是不好吃。只是知道,至少現在,黑色的鹹鴨蛋黃是少有的,也許當時,則是常見的。

祖父是第二天早上回家的,手撐竹竿回家,回家後沒有多久,他便故去了。

祖父的一生,可以說是在“煎熬”中度過的,祖父生於清朝末年,經歷了清末民初的社會動盪。祖父家的周圍,是“一·二八”抗戰的戰場,是“八·一三”抗戰的戰場,是解放戰爭中,上海戰役的戰場。祖父家的房屋毀於戰火,又在戰火的間隙中重建。好不容易熬到太平盛世,偏偏遇上了“三年自然災害”。

我徘徊在兒時經常行走的馬路上。馬路兩邊的弄堂,已被高高的公寓樓所替代。近代上海產生的弄堂文化,正在被撕碎,而在這裡則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當代的樓宇文化。對於樓宇文化,我知之甚少,也不甚了解。其實,我根本無法去了解。

可是,當我來到兒時的居住地區,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時代,我熟悉薰陶過我的弄堂文化。

我仿佛看到了,馬路對面的醬油店,緊挨醬油店的是米店,醬油店和米店是我們經常要光顧的。秈米一角四分錢一斤;粳米一角六分錢一斤,鹽和醬油也不過是一角幾分錢一斤。糧油都是憑票證供應,自帶盛器,按照票證上規定的份量,定量購買。鹽和醬油好像是敞開供應的,其實,鹽或醬油這些東西,不管人的食量大小如何,吃得總是少量的,多吃是要吃出毛病的。

我仿佛聞到了,馬路對面“躍進食堂”陽春麵的清香;生煎饅頭的油香。八分錢二兩一碗的陽春麵,一角錢一兩四隻的生煎饅頭,一角錢一兩一碗的小餛飩,吃起來總是那樣的津津有味。“躍進食堂”的隔壁是剃頭店,剃頭店裡剃頭,雖然講究,但價格貴,我兒時從不到剃頭店剃頭,而是在剃頭攤上剃頭。剃頭攤上剃頭,價格便宜,大人一角五分錢;小人一角錢。

其實,我不大情願回顧那些,苦澀和無奈的往事。可是,映在腦子裡的東西,偏偏很難除去,尤其是兒時的記憶。然而,我還是回顧了。我想,人類不能因為現在穿了衣裳,而忘了本來曾經光身的模樣。

我在幸福和苦澀中成熟,在那個年代裡成長。